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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深夜,谢家却依旧灯火通明。
议事厅中,烛火跃动,却驱不散其中压抑滞重的氛围。
大长老谢玄坤踞坐主位,下首数位长老正襟危坐,厅内落针可闻。
他的面容看似平静无波,唯有深陷的眼窝深处蛰伏着一丝被压抑多年的灼热。
整整四十年了。
他谢玄坤等这个位置已经等了四十年了。
论修为禀赋,他与谢玄机难分伯仲,论权谋手段,他自认更胜一筹。
然而嫡长名分,如同一道天堑,让谢玄机轻易攫取了本已唾手可及的家主之位。
而今王璟颜身受重伤、深夜登门,带来的消息对谢家来说算不得好,可对他谢玄坤而言却再好不过。
李家之计玉石俱焚,谢玄机与谢旭阳双双殒命,谢家精锐尽数折损……
唇角微不可察地绷紧又松开,谢玄坤压下翻腾的心绪,视线落在厅下气息奄奄的王璟颜身上,沉声开口:
“贤侄所言李家手段确实骇人,可其数百年根基,族库积蓄深厚,难道也都随那大阵化为了乌有?”
他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王璟颜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王璟颜面色不改,依旧灰败如土,他看了看身上脏污的血迹,声音干涩嘶哑,沉声道:
“还请前辈明鉴,那法阵引爆之力远超寻常,晚辈相隔甚远尚被余波重创,命悬一线,待得醒来,李家族地已是一片废墟,其中金石尚且焚毁,何论族库药圃,早已片瓦不存,尽付劫灰。”
王璟颜此时的姿态神情堪称天衣无缝,气息更是萎靡紊乱到了极致。
谢玄坤审视许久,却未发现一丝端倪,只得缓缓收回了目光。
遭此劫难,眼前这王家少家主已是丧家之犬,伤得半废,王家想必更是栋梁尽断,大不如前。
内斗当前,实在不必再为此等将残之躯耗费心神。
谢玄坤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谢家本欲留他李家一条生路,没想到李家如此阴毒,害我谢、王几家栋梁,贤侄且宽心,此仇刻骨,谢家决不会忘,只是贤侄你伤势凶险,还需即刻疗愈,我便不再强留。”
他侧头招了招手,吩咐道:
“来人,从族库中取我珍藏的愈伤丸赠予贤侄疗愈伤势,另以我个人名义调用灵米百斤,权当是为战死的王家众人做些补偿。”
“多谢前辈恩典。”
王璟颜涕泪横流,挣扎着躬身行礼,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离去。
他的身影甫一消失于厅口门槛,谢玄坤脸上的悲悯瞬间冰封,只余一片漠然与即将攫取权柄的兴奋。
他忽而起身,目光如电一般扫过下首诸位长老,沉声正色道:
“非常之时,需用非常之策,如今谢家造难,想必定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生事,还请诸位随我,整肃族内异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