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晨光初绽,雾霭渐散,林间枝叶交错,漏下几缕金线,树影婆娑,光斑游移,如同无数细小的金鱼,在微风中缓缓游动。
王家在大青山旁又种了五年地,距离捡到铜鼎已经过去了十多年,青禾村如今造了城墙,修了校场,五百精壮兵卒日夜操练,声势尤为浩大。
刘文才此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头发花白稀疏,身形佝偻消瘦,哪怕王瑾佑念在刘盈的面子上赐了一些丹药给他,可修士尚有生老病死,何况一介凡人。
早些年他便卸了大王村的管事,将位置让给了同村的后辈,回到了青禾村的老屋,守着村口那棵老槐树潦草度日。
青禾村中,与刘文才一般年岁的老人几乎已经死绝了,王福生平日里也待在家里不愿走动,刘文才常常坐在老槐树下,一坐便是一天,直到天边晚霞散尽,才叹着气感慨自己又多活了一日。
刘盈有时会带着一双儿女去看望一番,时不时送些强身健体的灵材过来,刘文才如今老了,性情也不似年轻时那般执拗,两个孩子也不怕他,偶尔还会拉着他的手到田里捉蟋蟀玩。
孩童稚嫩的小手与他那双比树皮还要粗糙的手掌相互触碰,总会让刘文才的笑容里多上一份苦涩,他每天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想着自己第二天合该便要死了,可一觉醒来,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老汉我啊,早该死了……”
刘文才一如往常,天刚亮起便下了床,蹬着鞋子靠在了老槐树下,微眯着眼,看着朝阳缓缓升起,金红色的日光照在身上,驱散了昨夜留下的寒凉。
金辉照耀下,自乡道尽头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挥着手,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外公——”
王承俐还未满六岁,眉眼间却已经带着些与王瑾佑神似的英气,他央着爷爷为他削了一柄松木小剑,学着父亲和几个叔伯的模样,将小剑系在了腰间。
王承俐迎着金红色的朝阳蹦蹦跳跳地跑来,刘文才则窝在老槐树的阴影下一脸怀念,直到王承俐来到他的身边,蓬勃的朝气与迟暮的萎靡两相碰撞,才让刘文才有些迷糊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他抬着头,费尽力气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笑吟吟的王承俐,磕磕绊绊地开口道:
“是承俐啊,怎么今日这么早便来了?”
王承俐轻声笑了笑,将手中提着的木盒小心放在了地上,从中端了一碗尚存余温的灵米粥,递到刘文才手中道:
“我爹说了,往后外公的饭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送了,我吃完饭后便多盛了一碗,外公趁热喝些吧。”
“好,好孩子。”
刘文才撑着坐起身,从王承俐手中接过那碗灵米粥,感受着米香打着旋般钻进鼻腔,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将碗送到嘴边。
一碗灵米粥下肚,刘文才总算恢复了些许气力,他看着王承俐在一旁有模有样地练着剑法,眼神逐渐放空,嘴里轻声低喃道:
“老汉我啊,窝囊了一辈子,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死了也带不走……”
王承俐挑了挑眉,眼里茫然一片,停下动作伸手在刘文才眼前挥了挥,低声唤道:
“外公,你在说什么啊?”
刘文才恍惚了一阵,等回了神,拍了拍身旁被他擦得锃亮的石板,等王承俐坐下后,才指着田地那头的大青山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