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处18号……”
程长赢指尖划过打印照片上那行模糊的代号,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掌心留下清晰的压痕。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酝酿着一场迟来的冬雪。郑国涛的名字如同毒蛇盘踞心头,那几栋代号别墅则是藏在迷雾中的蛇窟。他需要一张精确的地图,需要将代号还原成真实的门牌地址,需要……一个撬开这堡垒的支点。
就在这时,那部专用于“特殊联络”的一次性手机,在桌面上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闪烁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程长赢眼神一凝。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屈指可数。他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没有出声。
电话那头,一个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刻意伪装的温和,却又掩不住骨子里跋扈的声音传来,像是砂纸摩擦着耳膜:“程总?久仰大名啊。鄙人赵天雄。” 名字报出来,带着一股理所当然的重量感,仿佛这三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程长赢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泛出冷硬的白。赵天雄!这个刚刚在“血色轮胎”和账本自燃中留下浓重阴影的名字,竟然主动找上门了?他无声地吸了口气,语气平淡得像在接一个推销电话:“赵老板?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赵天雄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笑声干涩,毫无温度,“程总年轻有为,手段凌厉,短短时间就把启明做得风生水起,连我赵某人的场子都敢砸,佩服,实在是佩服。” 话语里的“佩服”裹着赤裸裸的讽刺和刀锋般的寒意。“江湖路窄,抬头不见低头见。程总,赏个脸,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地点嘛……就在‘金鼎轩’天字一号包间,我恭候大驾。有些误会,当面说开,对大家都好,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更像是最后通牒。
程长赢沉默了几秒。赵天雄的邀约,无异于鸿门宴。去,龙潭虎穴;不去,立刻会被解读为怯懦,对方只会变本加厉。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赵天雄的目的?威胁?试探?还是……拖延时间?
“好。”程长赢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承蒙赵老板看得起,中午见。”
电话挂断,忙音嘟嘟作响。张启明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脸色发白:“长赢!不能去!那是龙潭虎穴!姓赵的摆明了没安好心!他手下那个刀疤强……”
“张总,”程长赢打断他,眼神冷静得可怕,“躲是躲不掉的。他想见我,我就去见他。看看这头受伤的猛兽,爪子到底有多利。” 他拿起桌上那几张印着“云深处18号”等代号别墅的照片,小心地贴身收好。郑国涛的把柄,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护身符,也是他踏入虎穴的底气。
金鼎轩。
这座矗立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私人会所,外观是低调的深灰色大理石,内里却极尽奢靡之能事。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脚下波斯地毯厚软得能陷没脚踝,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茄和沉香混合的气息。穿着旗袍、身姿婀娜的服务员无声穿行,笑容标准得如同面具。
天字一号包间,更是奢华得令人窒息。整面墙是巨大的落地单向玻璃,俯瞰着城市中心如蚁群般奔忙的车流。巨大的圆形餐桌中央摆放着价值不菲的金玉雕件,餐具是纯银镶边骨瓷。包间厚重的雕花木门两侧,像两尊铁塔般杵着两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的彪形大汉,肌肉虬结,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其中一个,正是脸上带着那道标志性刀疤的寸头男人——刀疤强。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信子,在程长赢踏入包间的瞬间,就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杀意。
程长赢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步履沉稳地走进这奢华与杀机并存的牢笼。他无视了门口那两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保镖,目光平静地投向主位。
赵天雄就坐在那里。
他身材魁梧,穿着件花哨的丝绸唐装,敞开的领口露出小指粗的金链子,手腕上一块硕大的金表在灯光下晃得人眼花。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把纯金的小剪子修剪着雪茄头,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优雅。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粗犷中透着狠戾的脸,浓眉下那双眼睛不大,却精光四射,像鹰隼盯着猎物。
“哈哈哈!程总!稀客稀客!”赵天雄放下雪茄剪,大笑着站起身,张开双臂,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迎上来,仿佛两人是多年老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程总果然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快请坐!”
他亲自拉开主客位的椅子,动作豪爽,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程长赢不动声色地坐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疏离的微笑:“赵老板客气了。地方选得好,气派。”
“小地方,小地方,就是图个清净!”赵天雄打着哈哈,坐回主位,拿起雪茄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浓郁的烟雾喷吐出来,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程总啊,最近风头很劲嘛!青年创客公寓,搞得好!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眼红啊!手段高明,佩服!” 他话锋一转,带着刺,“不过嘛,年轻人,胃口太大,吃相太急,容易噎着,也容易……得罪人,你说是不是?”
程长赢端起面前的清茶,抿了一口,茶水温热,入口微涩。“赵老板过奖了。小打小闹,混口饭吃。至于得罪人……”他放下茶杯,目光迎上赵天雄带着压迫感的视线,“我程长赢做事,向来对事不对人。市场这么大,各凭本事吃饭,谈不上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