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赞煊点了点头,朱文正欣慰一笑,道:“去看看你阿娘吧!”
舱门前,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妇人正向外张望,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阿娘!\"朱赞煊喉头哽咽,扑通一声跪在甲板上,乌发扫过妇人绣着并蒂莲的裙裾。
顾小娘颤抖着双手抚上儿子的发顶,指尖掠过他冠冕上的东珠:\"煊儿,让娘好好看看你...\"
声音戛然而止,泪水滴落在朱赞煊的脖颈。
她细细摩挲着儿子刚毅的眉眼,仿佛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当年陛下为了延续晋王血脉,承继晋王藩地,她忍痛将朱赞煊过继,一别便是数载春秋。
朱赞煊抬起头,眼眶通红:\"阿娘的鬓角...都有白发了。\"
他伸手想要触碰母亲的白发,又怕惊碎眼前这如梦似幻的重逢。
记忆里那个总爱哼着吴地小调、抱着他讲故事的小娘,此刻眼角布满细纹,身形也比印象中单薄了许多。
\"傻孩子,\"小娘破涕为笑,用袖口轻轻擦拭他的脸颊,\"你如今都是统领千军的晋王了,还像儿时般爱哭鼻子。\"
话音未落,怀中的幼子突然挣开,奶声奶气地喊着\"大哥哥\"扑进朱赞煊怀里。
朱赞煊小心地接住幼弟,温热的掌心触到孩子柔软的脊背,恍惚间又回到了自己孩童时,被母亲抱在怀中的温暖时光。
舱室内,烛火摇曳。
朱赞煊跪在母亲膝前,任由她梳理自己的长发。小娘一边将他散落的发丝细心绾起,一边絮叨着:\"在朝鲜可吃得惯?莫要总忙着练兵,也要记得添衣...\"
这些琐碎的关怀,像春日细雨般浸润着朱赞煊干涸已久的心田。
自过继到晋王府,他虽备受尊崇,却再无人能给予这般细腻的疼爱。
\"阿娘放心,孩儿一切都好。\"朱赞煊反手握住母亲布满薄茧的手,\"孩儿用父亲教的法子治理藩地,如今晋藩商贸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只是...\"他声音陡然低沉,\"孩儿不甘心父亲受此委屈!\"
小娘的手微微一颤,继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煊儿,你父亲岂是困于朝堂之人?\"
她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眼神中满是骄傲,\"那东荒大陆,才是你父亲施展抱负的天地。你要做的,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守好这片疆土,成为父亲最坚实的后盾。\"
朱赞煊抬头凝视母亲,在她温柔却坚定的目光中,渐渐平静下来。
烛光映着母亲的脸庞,他突然发现,曾经柔弱的小娘,在岁月的磨砺中早已变得坚韧如铁。
临别时,小娘将一个绣着虎头的锦袋塞进儿子手中:\"里面是你儿时最爱吃的桂花糖糕,路上饿了便吃些。\"
朱赞煊紧紧攥着锦袋,转身踏上甲板的瞬间,泪水终于决堤。
海风呼啸而过,他却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小娘压抑的啜泣声,那声音像一根细针,轻轻却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