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斜斜穿过百叶窗，在温雅璃办公室的胡桃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李君浩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额角沁出的汗珠滴落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他已经连续整理了三个小时，旧牛皮纸袋的霉味混着打印机油墨，让鼻腔泛起微微的刺痛。

“李总监，您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前台助理小陈抱着新送来的文件探进头，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的纸箱，“温总说明天就要这些财务档案的电子备份。”

李君浩直起发酸的腰，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不用，你去忙吧。” 他弯腰捡起滑落的文件夹，金属夹子硌得掌心生疼。突然，一个牛皮纸袋从纸箱缝隙中滑落，泛黄的封皮上 “2008 年度公益项目” 几个字让他呼吸一滞。

当汇款单复印件飘落在地时，李君浩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2008 年 9 月 15 日的日期被岁月晕染得模糊，汇款人栏 “温氏基金会” 的字样却像把生锈的刀，剜开他记忆深处的伤疤。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触到纸张边缘的瞬间，仿佛回到了十七岁那个闷热的下午 —— 村委会的喇叭里喊着他的名字，牛皮信封里的助学通知书上，同样的字迹写着 “知识是改变命运的齿轮”。

“李总监？” 小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他慌忙将汇款单塞回纸袋，“您脸色好差，是不是中暑了？” 她递来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滴在文件上。

李君浩拧开瓶盖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却浇不灭喉咙里的灼烧感。“我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余光瞥见抽屉缝隙里露出的一角照片，泛黄的相纸边缘卷着毛边。当他抽出照片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

照片里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站在斑驳的希望小学门前，白色校服袖口露出的齿轮纹身鲜艳夺目。她抱着几个孩子，笑容灿烂得能驱散所有阴霾。李君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昨天温雅璃转动钢笔时，金属笔身上同样的齿轮装饰在阳光下折射的冷光。

“这张照片...” 小陈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是温总大学时参加支教拍的，听说她还资助了好几个学生呢。”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不过您别告诉别人，温总很少提起这些。”

李君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照片背面的字迹几乎要烙进视网膜：“每个齿轮都有自己的使命”。这行字和他收到的第一封匿名鼓励信上的笔迹，连顿笔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他的脑海中炸开无数片段：面试时温雅璃审视的目光，项目失败时她那句 “重来”，还有昨夜她批改方案时，钢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叮 ——” 小陈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窒息的沉默。“我得去前台了。” 她匆匆收拾散落的文件，“李总监，需要咖啡的话随时叫我。”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君浩瘫坐在真皮沙发上，照片里少女的眼睛仿佛穿越时空与他对视。窗外的秋风卷起枯叶拍打玻璃，他想起温雅璃常说的话：“商业世界就像精密的齿轮组，少了任何一环都会崩溃。” 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原来也是她精心嵌入的一枚齿轮。而那些年深夜苦读时收到的匿名鼓励邮件，那些仿佛心有灵犀的技术点拨，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浪潮，将他淹没在震撼与感动交织的漩涡中。

实验室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李君浩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第无数次将目光聚焦在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凌晨三点的蓝光映得他脸色惨白，键盘缝隙里还沾着上顿泡面的碎屑。AI 系统的调试进入关键阶段，可无论怎么优化，核心算法总会出现莫名的逻辑漏洞。

“李哥，这破系统是不是中邪了？” 实习生小林打着哈欠凑过来，他的黑眼圈几乎垂到脸颊，“连续七十二小时了，再调不出来，咱们都得猝死在这儿。”

李君浩没有回应，手指机械地滑动鼠标滚轮。突然，一行注释代码跃入眼帘：“Remember the Fibonacci sequence？” 他的呼吸猛地停滞，这句话像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深处的匣子。十年前，那个在编程论坛上指导他的匿名网友，总爱用这样带着英文的短句，在代码注释里留下解题线索。

“李哥？” 小林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低血糖？我去给你冲杯咖啡。”

脚步声远去后，李君浩颤抖着放大那行注释。c 语言的语法结构，大小写字母的使用习惯，甚至连分号后的空格数量，都与记忆中的风格分毫不差。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许久，终于输入了当年那位网友教他的第一个指令 —— 一串特殊的字符组合。

屏幕突然闪烁，整个调试界面诡异地黑了下去。李君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以为系统崩溃时，一行白色的文字缓缓浮现：“wele back，little coder.” 紧接着，一张张聊天记录截图如雪花般铺满屏幕。

“看到汉诺塔问题的递归解法了吗？试试用栈实现。”

“别急着写代码，先画状态转换图。”

“今天模拟考试怎么样？附一道二叉树遍历的题，解出来给你奖励。”

李君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些被他珍藏在云端的聊天记录，此刻竟出现在公司的 AI 系统里。当看到对话框里 “小玻璃” 的网名时，他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这个名字，和温雅璃办公室门牌上的缩写 “w.Y.L”，在视网膜上重叠成刺眼的光斑。

“李哥！怎么回事？系统怎么全黑了？” 小林端着咖啡冲进来，看到满屏的聊天记录后瞪大了眼睛，“这... 这不是你高中时的聊天记录吗？怎么会在这儿？”

李君浩没有回答，继续疯狂翻找着截图。直到一张照片弹出 —— 照片里，扎着马尾的少女抱着电脑，身后的书架上摆着与温雅璃办公室同款的齿轮摆件。照片下方的备注写着：“今天收到了那个孩子的感谢信，他说想成为优秀的程序员。”

“这不可能...” 李君浩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他想起每次技术瓶颈时，温雅璃看似随意的点拨；想起公司技术部那些先进的设备，和当年网友描述过的实验室如出一辙；想起面试时，她盯着自己简历上的编程获奖记录，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

“李哥！温总来了！” 小林的惊呼声让李君浩猛然惊醒。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关闭界面，却发现所有操作都失去了响应。实验室的门被推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混着温雅璃身上淡淡的冷香。

“还在加班？” 温雅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君浩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来，你终于找到了。”

李君浩缓缓转身，喉咙像被齿轮卡住般发不出声音。温雅璃站在屏幕前，蓝色的冷光映得她的机械义肢泛着幽蓝，钢笔在她指间转出银色的弧线。她看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当年那个在论坛上问‘如何用代码创造奇迹’的少年，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实验室陷入死寂，只有空调的嗡鸣和李君浩剧烈的心跳声。温雅璃走到他面前，钢笔轻轻点在屏幕上 “小玻璃” 的网名处：“该叫你一声... 老师，还是学生？

宴会厅穹顶的水晶吊灯将璀璨的光芒洒向舞池，香槟塔折射出七彩光晕，轻柔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里。星链 App 成功上线并抢占市场份额的庆功宴上，觥筹交错间，李君浩端着红酒杯站在角落，看着同事们谈笑风生，思绪却还停留在白天发现的那些秘密里。

“李总监，不喝一杯？” 市场部王经理举着酒杯走过来，脸颊泛红，“这次多亏了你，咱们可算是打了个漂亮仗！”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来，敬咱们的大功臣！”

李君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和他碰了碰杯，浅抿一口红酒，辛辣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就在这时，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入口处 —— 温雅璃身着一袭黑色鱼尾晚礼服，戴着精致的钻石项链，机械义肢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优雅地走了进来。

“感谢各位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 温雅璃站在舞台中央，声音清亮，“星链的成功，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她举起高脚杯，“这一杯，敬大家！”

众人纷纷举杯，欢呼声、碰杯声此起彼伏。李君浩看着温雅璃轻抿红酒的模样，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白天在档案室和实验室发现的线索，此刻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温雅璃穿过人群，径直朝李君浩走来。周围的同事见状，纷纷识趣地散开。“不介意陪我聊聊吧？” 温雅璃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君浩感觉喉咙发紧，点点头：“当然不。” 两人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繁华的夜景。夜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带着些许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