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医保不让报(2 / 2)

深夜十二点,他再次打开银行 App,看着账户里仅剩的 3 万元。购房的梦想像泡沫般破碎,那些精心计算的首付、月供数字在脑海中消散。窗外的月光洒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他想起林语雪说过想要带飘窗的房子,能在清晨看日出。手指颤抖着输入转账金额,点击确认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是林语雪发来的:“君浩,对不起,拖累你了。”

出租屋,李君浩瘫在沙发上。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亮茶几上落灰的房产计算器。他机械地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的瞬间,那些关于月供、首付的数字突然变得无比刺眼。他抓起计算器狠狠砸向墙壁,塑料碎片溅落在地,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梧桐絮,像极了他破碎的梦。黑暗中,他蜷缩成一团:看来买房是无望了。。。。。。

周六清晨五点,林语雪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踏上高铁。车窗外,晨雾像层浑浊的纱,裹着黯淡的天际线。她攥着手机,家族群里不断弹出消息 —— 三叔晒着新钓的野生鱼,表姐分享着商场打折攻略,却无人提及躺在 IcU 的母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昨夜父亲在电话里欲言又止的沉默。

医院长廊飘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隔夜粥的酸馊气息。转角处,二舅和表嫂正压低声音说话,看见她时,二舅猛地把手机塞进裤兜,表嫂的笑容僵在脸上:“小雪来啦?” 她从香奈儿包里掏出五百块,纸币边缘还带着商场购物小票的温度,“给你妈买点营养品。” 二舅咳嗽两声,往缴费处方向退了两步:“公司临时有事,先走了。”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很快消失在消防通道的铁门后。

推开病房门,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刺得耳膜生疼。母亲的头骨在绷带下凹陷成骇人的弧度,眼窝深陷,半睁的瞳孔里映着惨白的顶灯。林父正用棉签蘸水擦拭她干裂的嘴唇,白发像霜雪般覆满头顶,每一根都垂着沉重的疲惫。弟弟蜷缩在折叠椅上,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他眼下的青黑,众筹页面赫然显示着 **“筹款目标 300,000 元,截止日期:20xx 年 x 月 x 日”**,进度条却卡在刺眼的 12%,评论区零星几条 “加油” 显得格外单薄。

“红十字会的人说,” 弟弟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咱家存款没见底,不符合‘特困’标准。” 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床上,“合着非要倾家荡产才配求救?这 30 万的缺口,按平台的速度,猴年马月才能筹到!” 林语雪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要把整座城市碾碎。

深夜十点,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嗡鸣。林语雪躲在楼梯间给李君浩打电话,声控灯忽明忽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我爸说,让我先去电子厂打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抠进防火门的铁皮,“说弟弟没出过远门,爸爸熬不住…… 这钱都落在我头上”

电话那头传来文件翻动的窸窣声,李君浩叹了口气:“语雪,众筹链接我也转发了,我主管看到还带头捐了五百……”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可是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像在看个乞丐。而且好多人私下问我,这 30 万的目标是不是定太高,根本完不成。”

林语雪咬住嘴唇,尝到铁锈味。楼道里不知谁落下的输液管在穿堂风里摇晃,像条苍白的蛇。“别管了。” 她轻声说,“你已经欠了太多人情。” 挂断电话的瞬间,手机弹出新消息 —— 众筹平台提示:有匿名用户退款 500 元,附言 “临时周转不开”。而此时距离截止日期仅剩 15 天,缺口仍高达 26 万。

回到病房,父亲正用计算器反复敲打数字,屏幕蓝光映得他的脸愈发憔悴。弟弟趴在床边打盹,手指还攥着红十字会的拒信,纸张边缘被揉得发皱。林语雪望着母亲毫无生机的面容,突然想起小时候全家挤在小饭馆里的场景,母亲总把最肥的饺子夹进她碗里,说 “我们小雪要当大画家”。如今那 30 万的筹款目标,像座沉重的山,横亘在他们与希望之间。

窗外终于下起雨,雨点砸在防护栏上,发出绝望的叩击声。林语雪走到窗前,看着雨幕中模糊的霓虹,突然觉得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他们而亮。而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筹款截止日期,正一分一秒地吞噬着母亲生的希望。

蝉鸣撕扯着七月的午后,林语雪攥着被汗浸湿的发票,手指在 “急诊诊断证明” 几个字上反复摩挲。电话那头,李君浩翻动资料的沙沙声混着空调嗡鸣传来:“你听好,现在立刻去买支录音笔。”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明天去医保局时,把录音笔藏在口袋里,从进大厅就开始录。”

“可... 这样合法吗?” 林语雪望着走廊尽头缴费处闪烁的红灯,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全程公开对话就没问题。” 李君浩顿了顿,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他们要是刁难,肯定会搬出各种文件条款,这些都是关键证据。记得问清楚具体哪条政策不达标,让对方说全名。”

次日清晨,县医保局服务大厅的电子屏泛着冷光。林语雪将迷你录音笔别在内衬口袋,金属外壳贴着皮肤发凉。三号窗口的玻璃挡板后,戴金框眼镜的工作人员正对着手机涂口红,艳红的唇膏在晨光里刺目。

“异地急诊报销。” 林语雪把材料推进窗口时,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转院审批表呢?” 对方眼皮都没抬,美甲重重敲在诊断证明上,“没有就报不了。”

“但急诊根本来不及办...”

“规定就是规定!” 材料突然被甩出窗口,哗啦啦散落在瓷砖地面。林语雪蹲身捡拾时,录音笔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你找领导也没用!下一个!” 玻璃挡板 “砰” 地合上,震得墙上 “微笑服务” 的标语微微歪斜。

当李君浩在电话里听到这段录音,攥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背景音里,林语雪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嘈杂人声:“他连文件编号都不肯说,就说不合规...”

“别慌。” 李君浩打开电脑,快速搜索政务公开条例,“现在把录音剪成片段,重点标注‘拒绝说明政策依据’‘粗暴对待办事群众’。我联系记者朋友,这种情况最适合做暗访。” 他顿了顿,听见听筒里传来压抑的抽泣,“雪雪,这次一定让他们说清楚。”

三天后,戴着鸭舌帽的女记者将微型摄像机藏在帆布包侧袋,和林语雪并肩走进医保局。当科长的皮鞋再次敲打着桌面,用 “政策不允许” 搪塞时,记者突然掏出记者证:“我们是省电视台《民生追踪》栏目组,接到群众反映前来了解情况。”

科长翘起的二郎腿 “咚” 地砸在地上,脸上的横肉瞬间绷紧。他慌忙整理歪斜的领带,抓起保温杯的手溢出褐色茶水:“这...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们一直很重视群众诉求!” 刚才还态度恶劣的柜员们从工位探头张望,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里透着慌乱。

调查组进驻的第三天,林语雪接到医保局电话时,正守在母亲床边擦拭她凹陷的脸颊。“林女士,经重新审核,您母亲的医疗费用符合报销标准,” 电话里的声音与上次判若两人,谄媚中带着颤抖,“按照 60% 的比例结算,预计明天到账。”

阳光恰好穿透云层,洒在监护仪跳动的绿色线条上。林语雪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泪水砸在床单上晕开深色痕迹。她转身看向昏睡的母亲,笑着轻轻擦去眼角的泪:“妈,咱们的医药费... 有着落了。” 病房的玻璃窗映出她的笑脸,那笑容久违而明亮,像暴雨后终于放晴的天空,带着劫后余生的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