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刻若要轻举妄动,我这个做长辈的亦不会手下留情。”指尖在弟子颈侧连点三下,“这青斑,就当是给岁绵阳的见面礼。”
风雪愈发狂烈,赵勾什踏碎火塘里的余烬,铁蹄声在冰原上荡起回音。
三日后,河州城北的铁鹞子大营内,牛皮帐外的狼首旗被吹得猎猎作响,赵勾什掀开帐帘时,鬼画正对着羊皮地图冷笑,指尖点在 “狼牙隘” 的朱砂标记上。
“赵先生果然妙计。” 鬼画抛来半块风干的狼肉,油脂在牛油灯下泛着冷光,“那些昆仑弟子被种下的‘冰蚕蛊’,怕是要等岁绵阳用雪莲膏亲自来解了。”
赵勾什接过狼肉,咬下一口,腥膻味混着冰碴在齿间炸开。他望向帐外,河州军旗上的木字纹在风雪中扭曲,忽然低笑,掌心摩挲着狼首骨鞭。
那是二十年前在昆仑雪谷,师父用雪狼王脊骨为他亲手打磨的兵器,鞭身刻着的 “杀尽豺狼” 四字,此刻正被体温焐得发烫。
“岁绵阳若肯乖乖就范。” 他盯着地图上蜿蜒的昆仑防线,声音轻得像雪落冰层,“赵某倒可以考虑,留他全尸。”
帐外传来战马的嘶鸣,铁鹞子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荒原。赵勾什摸着鞭身的凹痕,想起二十年前在昆仑雪谷,师父曾说 “狼首所指,什儿定能一往无前”。
如今这血路,终于要从狼牙隘的冰棱上,在昆仑派的咽喉处,踏出第一步了。
鞭梢的红缨早已褪色,却在今夜的灯火下,映得他眼底的寒意愈发浓烈。
昆仑地牢的潮气渗进骨髓,释安大师蜷缩在草席上,听着头顶火炬 “噼啪” 爆响。
“释安大师别来无恙?” 桃枝的声音从甬道传来,绣着昆仑云纹的裙摆扫过青石板,腰间玉牌撞在铁栅栏上,发出清越的响。
释安猛然抬头,看见桃枝身后跟着岁绵阳,道袍下摆还沾着冰棱碎屑,显然刚从狼牙隘赶来。
“鬼画已经折在狼牙隘了。” 岁绵阳的声音像浸了雪水,“大师可还记得,二十年前雪谷之战,你师兄释长为护你周全,被狼卫砍断三根手指?”
释安的袈裟猛然绷紧,倏然站了起来。
“岁长老……” 释安的声音带着哭腔,“鬼画用崆峒七十二弟子的性命要挟,我若不扮作释长,他们便要血洗紫微殿……” 他膝行半步,佛珠在草席上拖出血痕,“求你救救我的徒儿们,他们都被关在湖底的溶洞!”
岁绵阳的拂尘突然扫过铁栅,火星溅得释安眼花,“大师袖口的藏的银线,可是西夏贵族才有的玩意。”
他指尖点在对方腕脉,“三个月前你在河州客栈与鬼画密会,却骗徒儿们说在闭关修禅 ——”
桃枝忽然看见释安的袈裟内衬滑落,露出肩胛处的赤蝎刺青,与鬼画的如出一辙。那刺青在火炬光下泛着妖异的青蓝,正是西夏赤蝎卫的图腾。
“岁长老明鉴!” 释安猛然叩头,额角撞在青石板上,“我是被逼的!鬼画拿一门上下要挟,说若不配合,便让七十二弟子的血冻成冰雕挂在崆峒山门口 ——”
岁绵阳忽然转身,面上满是寒意,“我听闻你师父圆寂前将崆峒托付于你们师兄弟几人,如今你却要拿紫薇殿的信物去换梁皇后的赏赐么。”
释安的身子猛然僵住,佛珠从指间散落,颗颗砗磲珠滚向岁绵阳的靴底。
“崆峒弟子,我们自然会救,但轮不到你担心了。”
释安望着岁绵阳转身的背影,道袍上的昆仑云纹在火炬光中舒展,像是二十年前雪谷那夜,师父用剑气为他们劈开的生路。
地牢的铁门 “吱呀” 关闭时,桃枝看见临死的释安捡起地上的佛珠,指尖在颗颗砗磲珠上摩挲,那些刻着六字真言的珠子,此刻却沾满了他自己的血 。
那是利欲熏心的血,混着雪谷的冰,永远冻在了昆仑地牢的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