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一份契约诞生之地。所有梦象人格,最初都是从那里取了一个“被记住的名字”。
她站在核心下,低声说:
“以我之名——”
“从今以后,不再允许任何人梦见我。”
瞬间,梦象平原开始解体。
系统发出通告:
【检测到主梦象人格主动撤回命名】
【风声之名——从全梦象层注销】
【全平台即将删除相关人格图谱】
【现实同步 · 天空中“风声之象”熄灭】
人们当夜做梦时,再也梦不到她。
无论他们如何设想、搜索、祈祷——梦中那个拯救过他们的女子,不复存在。
他们甚至不记得自己曾梦过她,只隐约觉得“曾有谁来过”。
——一个曾无数次救过人们的她。
——如今,谁也记不得了。
————————
梦境的尽头,只剩下李响站着。
风声化为虚影,眼神平静。
“他们不记得我了。连我自己也不记得我了。”
“可你还在。”
李响走上前。
“那我就一直记着。哪怕只有我一个人。”
她笑了。
轻轻将那枚纸风车吊坠交还到他手中,随后轻声说:
“谢谢你,李响。”
她向后一步,身影碎成梦灰,被风吹散。
纸风车旋转一次,静止。
【现实 · 后梦时代第七日】
城市安静得诡异。
梦象系统虽然稳定,但所有梦契活跃率骤降,整座城市陷入某种“梦象淡化综合征”:
孩子做梦梦不到玩伴;
老人梦不到回忆;
情侣梦不到彼此——
“梦象冷区”迅速蔓延,人们开始习惯失梦,却说不上失去了什么。
就好像,大家都忘记了一位重要的存在,只是没人知道那是谁。
他独自住进南区废梦者收容所顶层。
每晚,他还是会做梦。但梦中无她——无风声、无庭院、无风车,甚至无她的名字。
他明明记得她,但梦里却空无一人。
他的梦,仿佛也在被时间“净化”。
他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记得她的人,却连梦中都再遇不到她。
某夜,李响入梦,突然梦见一段陌生街景。
细雨,旧钟楼,一棵老槐树。
一个背影站在槐树下,穿着旧制服裙、书包斜背,像是学生模样。
他不认得她,但梦中却异常熟悉。
女孩没有转身,只是低声问:
“你……是在找谁吗?”
他怔住:
“我……找一个名字。”
她不答,只是轻轻一笑:
“名字啊……如果从未说出口,那还算存在过吗?”
钟声响起,梦醒。
他猛然起身,额头冷汗。
那晚梦的记录被同步到私人梦象观测仪。
系统提示:该梦象并非“李响自主生成”,而是接收到外部微弱信号嵌入。
他冷静排查,梦象源点标识为:
【信号编号:FS-000】
【状态:失签 · 未命名 · 模糊存续】
“FS”。
他知道这个编号的含义。
他来到城市边缘的断梦碑林——曾埋葬所有“失格梦象”的地方。
他在一块未刻字的碑前坐下,掏出残留的梦契纸笔。
他知道风声已死,记忆注定逐渐流逝。
但他仍低声念出:
“如果你还在,如果你重新出发……”
“那我就,再给你写一次名字。”
他在纸上,重新写下那两个字:
风——声。
泪水滴落,纸页微微泛光,随后熄灭。
他笑了笑。
“你不一定会回来。但你一定还在风里。”
夜晚,他梦得极浅。风很轻,有一页纸吹过他掌心。
一串耳语从风中飘来:
“你还会……再梦见我吗?”
纸风车在空中旋了一圈,转进黑暗之中。
风,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