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离开谢颜办公室后,没有立即动身。
而是站在医院楼道尽头的窗前,望着夜色下那层层叠叠的城市灯火,眼神深沉如渊。
在查看过谢颜给的纸条以后,他知道:
——“梦相回溯”不仅是一次技术操作,更是一次意志的搏命。
失败,不仅意味着曼尔的记忆永远消失,更可能让他自己也陷入被吞噬的循环,永远沉沦。
回溯梦境,需要三个条件。
第一,是情感介质。
第二,是回溯媒介。
第三,是旁观定位者。
“这第一、第二有些麻烦,倒是这第三条很容易就能满足。”
没错,李响心中的首要人选就是——龙傲天。
甚至在想起他的一瞬间,李响都能猜出来傲天会说点什么。
“响哥,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擅长那些脑力活,但要我守着你回来——这事我能干。”
紧接着,就是傲天那招牌式的傻笑。
李响走到医院三楼的旧休息区时,龙傲天正靠在自动贩卖机前。
一边咬着吸管喝运动饮料,一边盯着手机上不知哪来的小视频看得津津有味。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句:
“来了,响哥。”
“你怎么知道是我?”李响走近。
“你走路没声音,别人来都吵死了。”
龙傲天咧嘴一笑,抬头望过来:“而且嘛,你不来找我,也得来找曼尔啊,我这叫守株待兔。”
“既然你有预感我要找你,那你应该知道,我要找你做什么了吧。”
“我感觉你需要我陪你做些危险的事情,不然,你直接就开口跟我说了,不会绕这么一下。”
“傲天,你变聪明了啊。”
“我一直都很聪明滴!”
傲天站直身体,一脸认真:
“说吧,到底需要我陪你做什么坏事?不然你不会笑得那么悲壮。”
李响怔了怔,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看穿了。
“我要进行梦相回溯,把曼尔的记忆找回来。”
傲天的笑容僵了一瞬,立马收起了嬉皮的表情,沉声问道: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是你吩咐的,哪怕是噩梦深渊、九死一生的事,我也跟着你去。”
李响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
“这次没那么危险,但是我需要一个人在现实中守着我,充当我的‘旁观定位者’。
一旦在规定时间内我出不来,你要想办法叫醒我,不管用什么方法。”
傲天的眉头拧在一起,沉默良久。
“你知道我脑子不太灵光,我有点担心搞砸了。如果因为我害得你无法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曼尔还有楚大哥。”
“傲天,咱们几个就属你陪我的时间最长,虽然你做事有点莽撞,但你从来没有失信于我。”
这句话让傲天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发亮,很快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响哥,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擅长那些脑力活……”
他说着,把饮料罐丢进垃圾桶,认真补上一句:
“但要我守着你回来——这事我能干。”
李响递给傲天一个盒子:
“如果我失败了,你就把这个带给曼尔。”
“去你的,别说这种鬼话。”
傲天一把推开李响的手,骂道:
“你失败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怎么跟她解释?你要是真回不来,我就冲进去把你俩都拖回来。”
李响一愣,随即轻笑,摇了摇头。
“所以我才会选你。”
短暂沉默后,傲天又问:“你俩的情感介质是什么?回溯媒介呢?”
“情感介质我想到了,应该是商水镇我俩看的那场烟花,介质就是烟花。至于回溯媒介,这个我还不知道。”
李响答道:
“所以我得再入一次曼尔的梦,找到那个回溯媒介,并把它带出来。”
“你是疯了吗?”
傲天瞪大眼说道:
“你上次都差点没出来,这次还要进去找一个,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是。”
“你特么是不锈钢做的吗?!还是你的头足够的铁?”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保护你们也是我的责任,谁叫你们那么信任我呢。”
傲天拍了拍李响的肩膀,然后在楼道一侧的靠椅上坐下,像个门神一样安静地待着。
“你去吧,我守着这边不让任何人靠近。每间隔十分钟,我就抽你一巴掌当做提醒。超过三十分钟你还没回来,就别怪我使用暴力了!”
“好。”
李响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病房走去。
病房内,曼尔的病床旁边,谢颜临时布置的“梦境安全舱”寂静无声,仪器的电流声如蚊鸣般细碎。
李响躺入舱内,头部固定在金属托槽中,谢颜亲自为他调整神经接口,目光一丝不苟。
屏幕上李响的脑电波图正在缓慢趋向沉眠区间,代表入梦药剂已开始发挥作用。
“你确定吗?”
谢颜低声问道:
“这次没有补救措施,若你在梦中失败,不仅无法带出‘回溯媒介’,连你自己也可能失落其中。”
“我确定。”
李响闭上眼,右手紧握着梦石,心中暗下决心——只要带曼尔去看烟花,她一定能认出我来。
而手中的梦石,则是他能进出梦境的关键。
谢颜在他额角贴上最后一枚感应贴片,轻声说道:
“活着回来,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如果你不能按时回来,你的身体就归我了。”
慢慢地,外部的声音逐渐远去,一切变得模糊而昏暗。
而下一刻——
他睁开眼。
世界寂静如死,梦境已成。
这一次,他没有落入混沌海,而是出现在一个熟悉却扭曲的场景之中——医院的走廊。
只是这条走廊空无一人,墙面剥落,灯光闪烁,整个空间像一张随时会崩裂的旧纸。
“她的梦境开始修复了。”李响自语道,“但还不稳定。”
他缓步向前,脚步落下时地面微微塌陷,像踩在极薄的冰面。
梦中构造极不牢固,说明曼尔记忆中的这一段仍处于混沌。
他走到尽头,病房门敞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那里,有“某样东西”正等待他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