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一阵阵低沉的呢喃，像成千上万的声音在耳语，却没有一句能听清。

那是蜚兽的语汇，是“虚妄”的种子。

等李响睁开眼，他已经身处一条熟悉而陌生的街道。

这是一条荒废的老街，褪色的招牌，破碎的窗户，电线缠绕，灰尘弥漫。

天是灰的，地是湿的，四周漂浮着一种病态的安静。

李响认出来了——这是曼尔儿时生活的地方，是没有被损毁之前的“青蔓镇”。

梦境，确实是她的。

他沿街走去，注意到墙面上贴着一张张“失踪人员通告”，上面的人脸模糊得仿佛被水浸过，唯有一个清晰无比：

——曼尔。

脚步声忽然在他背后响起，李响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小女孩蹲在墙角哭泣。

她穿着泛白的童装，头发凌乱，声音哽咽：

“我想回家……他们说，我没有家。”

李响走近一步，女孩抬起头。

那是一张曼尔的脸——五岁时的模样。

但她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像是玻璃人偶，嘴角却缓缓咧开：

“你是骗我的人……我才不想醒来，醒来之后，只有痛。”

话音落下，梦境扭曲，地面裂开，天空碎裂，周围的建筑像墨水般流淌融化。

巨大的黑影自天而降，一只遮天蔽日的“蜚兽”张开血口，从曼尔的童年阴影中爬出！

它没有固定形状，脸庞不断变换，有时像是李响、有时像是傲天、有时像是青蔓镇那一晚战后之后死去的人：

——蜚兽用梦境编织“情感的假面”，想让他也迷失其中。

“你的愿力，是信念。”

它在李响耳边呢喃。

“而信念，一旦动摇，就会成为你的牢笼。”

李响冷冷一笑：“那你选错人了。”

他一拳轰出，愿力如雷贯击，梦境被撕裂出一道缝隙。

但那只是表层梦。

他知道，曼尔被困得更深。

【第二层梦境：记忆之牢】

李响穿越裂缝，来到一间病房：

——与现实中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窗外下着红色的雨。

病床上躺着成年曼尔，浑身插满黑线，像是被“剧目操控者”控制的木偶。

她的眼睛睁着，却无神望向天花板。房间里还有一人——李响自己。

不，准确地说，是“假李响”。

他正坐在曼尔床边，轻声细语：

“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别睡着，好吗？”

曼尔微微颤动了下嘴唇：“真的吗？”

“当然。”

假李响露出熟悉又诡异的笑容。

“外边太危险了，楚大哥与傲天也下落不明，出去就会进入蜚兽的梦中，无法分辨现实与梦境。”

这时，真正的李响推门而入，两人四目相对。

那假李响立刻站起身，露出极度相似的气场与动作，一模一样的语调，甚至一模一样的表情：

“曼尔，你看——蜚兽来了。”

曼尔看了两人一眼，眼神迷茫：

“……你们……谁是……真的？”

“曼尔！”

李响上前一步，沉声道，“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别听他的。”

假李响迅速打断。

“他是蜚兽的附身，他想把你拉入梦境，永远困在梦境之中！”

曼尔表情痛苦，双手抱头，梦境开始剧烈扭曲。

这便是蜚兽最危险的一招：

——用梦境中的“自己”来对抗你自己。

李响深吸一口气，放低声音：

“曼尔，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过，‘让我救救你’。现在的我依然如此，我会救你于虚幻之中。”

他上前一步，坚定地望着曼尔。

“你要看清楚，这里只是你的梦境，但你还活着。”

“即便现实之中的你，早已不认识我，但是我依然会等你真正的醒来，想起我们之间的所有。”

“曾经你为了救我，将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现在换我来帮你，我们一起回到现实。”

“所以，曼尔——你必须醒来！”

刹那间，曼尔的眼睛睁大，那些黑线在她体内疯狂挣扎，一道道电光从她指尖炸开，梦境震荡如崩塌的深海。

假李响大吼一声，整个身体扭曲成蜚兽本体，向着李响扑来。

但李响已抬拳迎战，体内的愿力也竟然莫名地汇聚如炬。

“你能给她的，只有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但是我能给她的是，即便前方千万重险境，我都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一拳轰出，贯穿了蜚兽的心脏，梦境瞬间炸裂。

光芒之中，曼尔轻声说道：

“响哥哥，你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梦醒时分】

晨光透过病房的窗帘，斜斜地洒落在病床上，洒在她苍白的脸颊。

曼尔缓缓睁开眼。

她呼吸微乱，眼神里带着茫然与迟钝，像从极深的海底挣扎上来的溺水者，四周熟悉而又陌生。

她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低头环顾四周。

这是医院的病房。

墙上挂着输液袋，窗外是阴霾未散的城市，空气中还残留着沉重的寂静。

“我，醒了吗？”

她轻声问，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未曾说话。

“曼尔！”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门被猛地推开，是龙傲天。

他冲了进来，一如既往地热血、外放，身上的战斗痕迹和脏污证明他确实经历过了不小的麻烦。

“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两天两夜，我们都快吓疯了你知道吗？”

他拍着自己胸口。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听不到你骂我了！”

曼尔愣住，看着他好一会儿，嘴角轻微动了动：

“傲天？”

“是我，是我！你的龙傲天哥哥！”

他故作轻松地挥手，“这次没有分身、没有幻象，我用血发誓，我是真的！”

“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那些假东西我早就揍趴下了。倒是你，把我们吓坏了。”

傲天低下头，声音终于有些哽咽。

“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

曼尔眼神微动，却忽然皱起眉头，像是脑海里有些什么挣扎着要涌出。

她闭上眼，回忆……

却只看到一团混乱的黑影、扭曲的街道、陌生的幻象。

唯独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梦境深处曾陪着她穿过风暴、穿过黑暗。

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