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血色天梯(1 / 2)

血灵天穹 Oldmaster 5185 字 1天前

幽冥地脉深处残留的寒气,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涵婓断裂的经脉里游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细微却尖锐的疼痛。他盘坐在临时开辟出的狭小石穴中,洞口被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堵得严严实实。这头因吞噬过量血魔气而陷入短暂沉眠的巨兽,呼吸间喷吐的气息都带着一股混沌未明的灼热,驱散着地底渗骨的阴冷,也勉强压下了涵婓体内翻腾的冰寒反噬。

指尖抚过腰间那块冰冷的幽冥骨片,粗糙的纹路下,祖魂最后警示的余韵似乎还在指尖震颤——“五柱血祭…青冥禁地…”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然而,此刻的他,却像一个被抽空了底气的破旧皮囊。强行引动地脉怒涛冰封血将傀儡大军,代价是惨烈的。断裂的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空有奔涌的意念,却无力驱动沉寂的灵力之河。

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前路未明,强敌环伺,这副残躯,还能撑多久?

就在此时,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威压,如同九天垂落的巨幕,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幽冥谷,甚至穿透了帝君兽的守护和地脉的阻隔,狠狠压在涵婓的心头!

“呃!” 涵婓闷哼一声,身体剧震,本就脆弱的经脉瞬间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嘴角溢出一缕鲜红。这股威压堂皇、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并非血灵宫那污秽血腥的气息,却同样令人窒息。

帝君兽猛地睁开那双熔岩般的巨瞳,低吼着昂起头颅,双角上流转的暗金色纹路骤然亮起,一股暴戾的混沌气息本能地升腾,与那降临的威压隐隐抗衡,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荡起无声的乱流。

涵婓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只见昏暗的地脉空间上方,极高远的穹顶位置,一片浩瀚无垠的虚影正缓缓展开、凝实。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壮阔奇观。

一片无法估量其广袤的玉质碑林虚影,横亘于九天之上,其质非金非玉,流淌着亘古苍茫的混沌气息。碑体之上,无数玄奥莫测的符文如同活物般自行流转、生灭,每一个符文都似乎蕴藏着星辰生死的奥秘,大道伦音的碎片。亿万道颜色各异、强弱不同的光柱,从苍茫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冲天而起,如同朝圣般投入这片碑林虚影之中,那是无数修士自身道韵与天地法则的显化,是力量的具象,是身份的烙印!

“天榜投影…排名战…开启了?” 涵婓瞳孔微缩。那股笼罩四野的威压,正是源自这代表着此界至高权柄与力量序列的天碑投影!它无视空间阻隔,直接降临在每一个有资格参与或影响排名的修士感应之中。

几乎就在天榜投影彻底凝实的刹那,一道冰冷、宏大,不蕴含任何感情的声音,直接在涵婓的识海深处,在所有被天碑气息笼罩的强大修士心中轰然响起:

【天榜重定,血阶已开。凡名入百强者,皆可循阶而上,挑战序列。胜者晋位,败者…或陨落,或除名!】

伴随着这宣告般的道音,一道触目惊心的“阶梯”,自那浩渺天碑虚影的底部,穿透层层空间阻隔,笔直地垂落下来,终点,赫然指向涵婓所在的这片幽冥地脉入口!

那并非寻常玉石阶梯,而是由粘稠、翻滚、散发着浓郁血腥与怨憎气息的暗红血晶凝聚而成!一级一级,仿佛由凝固的鲜血和破碎的灵魂浇筑,台阶表面甚至能看到扭曲痛苦的人脸在无声哀嚎。浓烈的杀戮、毁灭、绝望的道韵如同实质的罡风,环绕着这血色阶梯。这就是“血阶”,天榜挑战的残酷通道,踏上去,便意味着踏入了不死不休的修罗场。

“血色天梯…” 涵婓眼神凝重如铁。天榜挑战,本就是生死一线,而这直指他而来的血阶,其蕴含的恶意与杀机,几乎扑面而来!是谁?谁在此时,迫不及待地要将他推上这断头台?

就在血阶落定的同一瞬间,天碑投影的侧面,一片巨大的光幕如水波般荡漾展开。光幕之上,并非挑战者的信息,而是一行行冰冷刺目的猩红符文,如同流淌的鲜血,不断滚动刷新:

【焚世血祭进度:百分之三十七】

【北原极寒狱地脉本源枯竭度:六成二】

【中州‘九曲回龙’地脉节点异化完成】

【东域‘碧波海眼’节点灵力抽取加速中…】

【南疆‘离火渊’节点污染浓度突破临界…】

【西漠‘葬佛窟’节点梵天符文活跃度持续攀升…】

每一个地名,每一个百分比,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所有能看到这一幕的修士心头!这是天机阁,那个超然物外、洞悉天机的神秘组织,在向整个修行界公布血祭灭世的进度!百分之三十七!这个数字让涵婓的心脏猛地一沉,寒意瞬间盖过了经脉的疼痛。时间,比他预想的更加紧迫!青冥宗禁地…那第五处阵眼,必须尽快找到!

光幕上的信息还在冰冷地滚动,像死神的倒计时。血阶的尽头,幽冥谷入口那片被地脉寒气冰封、又被血灵军炮火反复蹂躏过的狼藉焦土上空,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起来。

波纹的中心,一道身影缓缓浮现,踏空而立。

来人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质地非丝非麻,流淌着温润的月华光泽,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温润,仿佛画中走出的谪仙。他周身气息纯净而内敛,不带丝毫杀伐戾气,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和。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鞘乌沉,无任何装饰。

“血灵宫,圣子,白无尘。” 来人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废墟,也穿透了地脉的阻隔,落入涵婓耳中。“奉宫主血诏,特来此,请‘噬君者’涵婓道友,登血阶,论道生死,定天榜位序。”

他的目光温和平静,越过下方焦黑的土地、冻结的污血和碎裂的傀儡残骸,仿佛只是在邀请一位故友品茗论道,而非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圣子?” 地穴中,涵婓眉头紧锁。血灵宫圣子白无尘的名号他并非第一次听闻,传闻此人是宫主亲传,地位尊崇,修为深不可测,但极少出手,更以悲天悯人、不喜杀戮着称。此刻他代表血灵宫前来挑战,其姿态却如此平和,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礼数”,事出反常必有妖!

“吼…” 帝君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熔岩般的巨瞳死死盯住血阶尽头那个白色的身影,充满了警惕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厌恶。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覆盖着暗金鳞片的肌肉贲张,随时准备暴起扑杀。

涵婓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刺痛。避无可避。无论是天榜规则的牵引,还是血灵宫点名道姓的挑战,他都必须应战。否则,天碑法则的反噬,顷刻间就能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撕碎。

他缓缓站起身,每一步都牵动着断裂的经脉,疼痛如同跗足的毒蛇。他拍了拍帝君兽布满鳞甲、如同精金浇筑的巨大前肢:“守好这里。”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帝君兽低吼一声,算是回应,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将洞口堵得更严实,熔金般的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上方。

涵婓的身影化作一道黯淡的青影,顺着地脉裂缝急速上升,几个闪烁,便已破开地表弥漫的寒气与尘埃,落在了幽冥谷入口那片狼藉的焦土之上,与血阶尽头、踏空而立的圣子白无尘遥遥相对。

寒风卷过,带着刺鼻的硝烟和血腥味。远处,隐约传来血灵傀儡军团重新集结的沉重步伐声和能量核心充能的嗡鸣。天空之上,天碑投影巍然,血阶狰狞,天机阁的光幕上,焚世血祭的进度条猩红刺目。

白无尘的目光落在涵婓身上,温润依旧,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涵婓道友,地脉反噬,伤及本源,气息虚浮至此。此刻登血阶,实非明智之举。不若随我回宫,宫主或可念你资质,网开一面,赐你一条生路。” 他的话语听起来情真意切,仿佛真心为涵婓考虑。

涵婓抹去嘴角再次溢出的血痕,漆黑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动摇,只有冰封般的战意:“废话少说。要战,便战!” 他体内残存的幽冥寒气受到战意引动,丝丝缕缕透体而出,在身周形成一圈稀薄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惨白冰雾。腰间的幽冥骨片微微发烫,祖魂残留的意志似乎也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白无尘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风中飘散,带着一种悲悯众生的无奈:“执迷不悟…可惜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温润平和的气息骤然一变!

“铮——!”

一声清越悠扬的剑鸣,响彻云霄,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杂音!白无尘悬于腰侧的那柄古朴长剑自行出鞘。剑身狭长,通体呈现出一种纯净无瑕的琉璃之色,剑光如水,流淌着圣洁的光辉,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然而,就在这圣洁剑光亮起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森冷杀意,如同无形的亿万根冰针,瞬间充斥了涵婓身周的每一寸空间!

这不是战场积累的煞气,不是修炼邪功的戾气,而是一种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以杀证道的纯粹法则意志!是“杀戮”本身!涵婓只觉得周身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断裂的经脉在这股杀意刺激下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剧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没有试探,没有寒暄。白无尘动了。他一步踏出,脚下的虚空仿佛凝结成实质的琉璃台阶。手中那柄琉璃圣剑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前一递。

这一剑,无声无息,快得超越了神识捕捉的极限!涵婓只看到一点纯净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琉璃寒芒,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自己眼前骤然放大!剑锋未至,那股冻结神魂、湮灭生机的纯粹杀戮剑意,已经如同无形的囚笼,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连思维都似乎要被冻结!

生死一瞬!涵婓体内残存的幽冥寒气疯狂爆发,在他身前瞬间凝结出七面厚达尺许、布满古老幽冥符文的惨白骨盾!

“咔!嚓嚓嚓——!”

刺耳的碎裂声连成一片!那纯净的琉璃剑光,蕴含着最本源的杀戮法则,摧枯拉朽!第一面骨盾如同纸糊般炸裂!第二面、第三面…直至第七面!仅仅千分之一个刹那,七面足以抵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的幽冥骨盾,在琉璃剑光面前脆弱得如同气泡,接连崩碎成漫天冰晶!

剑光余势不减,直刺涵婓眉心!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吞噬!

就在那冻结神魂的剑尖即将触及涵婓眉心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刺骨锋锐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涵婓怀中响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的体内!

一点微弱却坚韧无比的金光,骤然从涵婓心口的位置透射而出!这金光初时只有米粒大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尊贵与…愤怒!仿佛沉睡的皇者被蝼蚁的冒犯所惊醒!

金光出现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极其短暂的暂停键。

那无坚不摧、冻结一切的琉璃杀戮剑意,在触碰到这层薄薄金光的刹那,竟像是滚烫的烙铁遇到了万年玄冰,发出了“嗤嗤”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刺耳声响!纯粹冰冷的杀戮法则,竟被这看似微弱的金光硬生生地阻了一阻!虽然金光也在剧烈波动、黯淡,如同风中残烛,但它确确实实地挡住了这必杀的一剑!

“什么?!” 一直保持着温润悲悯表情的白无尘,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贪婪和难以置信的复杂光芒!“祖灵气息?!”

就是这金光争取到的、不足万分之一个刹那的间隙!

涵婓被死亡彻底激发的战斗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求生的意志如同火山般爆发!他没有试图躲避——在这锁定神魂的杀戮一剑下,任何常规的闪避都是徒劳!他选择了最疯狂、最惨烈的方式!

“燃!”

涵婓喉咙里迸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是灵力,而是直接点燃了生命最本源的精血寿元!十年!整整十年的生命本源,被他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心口那点摇曳的金光之中!

“轰——!”

仿佛沉寂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那点原本微弱、勉强抵挡剑光的米粒金光,在得到了十年生命本源的疯狂灌注后,猛地爆发出万丈光芒!一股浩瀚、威严、带着净化与守护意志的恐怖力量洪流,从涵婓心口喷薄而出!

金光不再是微弱的屏障,而是化作了怒涛!纯粹的金色怒涛!以涵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猛地席卷、冲刷!

白无尘那蕴含着纯粹杀戮法则、冻结神魂的琉璃剑光,首当其冲!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在刺耳的“滋滋”声中,迅速消融、瓦解、崩散!那无形的杀戮剑意囚笼,更是在金光怒涛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

金光怒涛去势不减,如同决堤的天河,狠狠撞向白无尘!

白无尘脸色剧变,温润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凝重和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他手腕急抖,琉璃圣剑在身前划出无数道纯净的光痕,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琉璃光盾,试图阻挡这净化一切的怒涛。

“嘭!!!”

沉闷如雷的巨响炸开!琉璃光盾剧烈震荡,光痕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白无尘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脚下凝结的虚空台阶寸寸碎裂!他连退数十丈,才勉强稳住身形,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一丝极淡的血迹从嘴角渗出,染红了他圣洁的白衣。他那双温润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那金光蕴含的力量层次,超乎想象!

“咳…咳咳…” 涵婓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喷出大团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强行燃烧十年寿元,如同在他油尽灯枯的身体里又狠狠剜了一刀。眼前阵阵发黑,世界都在旋转、模糊。但他依旧死死地站着,身体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心口位置,那爆发出惊世之力的金光,此刻已微弱到近乎熄灭,重新缩回体内,陷入更深的沉眠。他知道,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金灵裂变体最后的本源力量。

短暂的死寂笼罩了战场。只有寒风的呼啸和远处血灵傀儡军团移动的沉闷声响。

天空之上,天碑投影旁,天机阁的光幕依旧冰冷地滚动着:【焚世血祭进度:百分之三十七点一…百分之三十七点二…】猩红的数字,无声地嘲笑着下方蝼蚁般的挣扎。

白无尘缓缓抬起手,用纤尘不染的白袖,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动作依旧优雅,但眼神却彻底变了。温润、悲悯、惋惜…所有的伪装如同破碎的面具般剥落,只剩下一种俯视尘埃的冰冷,以及一种…非人的漠然。

“很好…” 他的声音不再清越,反而变得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诡异质感,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敲打在人的神魂之上。“低估了那点残灵…也低估了你的狠绝…竟能伤到‘它’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