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涵婓被眼前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之时,异变突生!
哗啦!哗啦!
距离他们不远处,几块巨大如房屋的幽暗“冰晶”后方,粘稠的湖水分开,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浮了出来。
这些“人”身形异常瘦削、佝偻,仿佛被无尽的岁月和寒冷抽干了血肉。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半透明的灰白色,如同蒙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肤下深青色的、缓慢流淌的血管。他们身上裹着一种用某种惨白色、仿佛某种巨大生物筋膜缝制的简陋衣物,勉强蔽体。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眼睛。
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整个眼眶里,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燃烧着的幽蓝色火焰!那火焰冰冷、死寂,不带一丝属于活物的情感,如同万载寒冰深处冻结的魂灯。此刻,这十几双冰冷的魂火之眼,正齐刷刷地、毫无感情地聚焦在涵婓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他胸前那微微散发着温润暖意的血玉之上!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比其他人都要高大一些,但同样佝偻得厉害的“人”。他手中拄着一根弯曲、粗糙、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散发着冰冷幽光的蓝色晶石的骨杖。他脸上的“冰霜”似乎更厚,灰白色的皮肤如同龟裂的冻土,布满了深深的沟壑。他的魂火之眼比其他人都要深邃、凝练,燃烧得也更为缓慢、沉重。
死寂。比之前更加可怕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幽蓝的冰湖。只有粘稠湖水缓慢流淌的细微声响,以及那十几双冰冷魂火锁定带来的、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灵魂的恐怖压力。
帝君兽感受到了威胁,猛地从湖水中扬起巨大的头颅,对着那些浮出水面的身影发出充满警告和暴躁的咆哮!它身上黯淡的暗红纹路再次亮起,混沌的气息开始弥漫,搅动着周围粘稠的湖水,试图驱散那刺骨的阴寒和冰冷的凝视。
“吼——!”
咆哮声在空旷死寂的地下空间中回荡,震得湖面上凝固的怪异冰晶簌簌颤抖。
那些浮出水面的幽冥遗民,面对帝君兽这头散发着蛮荒凶威的巨兽,竟然没有丝毫畏惧。他们只是静静地漂浮在冰冷的湖水中,十几双幽蓝色的魂火之眼依旧死死盯着涵婓胸口的血玉,对帝君兽的威胁视若无睹。仿佛那巨兽的咆哮,不过是掠过冰原的一缕微风。
为首的持杖老者,缓缓抬起了他那枯瘦、覆盖着灰白色“冰霜”的手。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僵硬,仿佛每一个关节都被冻结了万年。他伸出食指,指向涵婓的胸口。他的指尖没有任何光芒,但一股比周围湖水更加精纯、更加凝练、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幽冥寒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锁定了涵婓。
一个音节,干涩、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冰砾摩擦,艰难地从老者喉咙深处挤出,打破了这片死寂:
“钥…匙…”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的古老韵律,直接回荡在涵婓和帝君兽的心神深处!冰冷、漠然,却又蕴含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意志。
帝君兽的咆哮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它那双混沌的金色竖瞳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清晰的忌惮!它清晰地感觉到,老者指尖弥漫出的那股寒气,其精纯和本质的层级,远远超越了它目前所能吞噬的极限!强行对抗,只会被彻底冻结、瓦解!
涵婓更是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连思维都几乎要被冻结。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有丝毫异动,老者指尖那股寒气,瞬间就能将他从内到外冻成一具永恒的冰雕!
“钥匙…” 涵婓心中剧震,瞬间明白了老者所指。他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寒意侵袭,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自己胸前那枚温润的血玉。“你…你们…是指这个?”
老者的魂火之眼微微跳动了一下,算是默认。他枯瘦的手指依旧指着血玉,没有丝毫移动。
“我…需要…幽冥寒晶…” 涵婓的声音因为寒冷和紧张而断断续续,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也是玄甲密信中提到的唯一能对抗赤瞳的关键!“赤瞳…惧怕它…我需要它活命!”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而急迫,同时暗暗祈祷玄甲的信息无误,这些诡异的遗民真的拥有并且愿意交易所谓的“幽冥寒晶”。
“赤…瞳…” 当这个名号从涵婓口中吐出时,老者那深邃的魂火之眼猛地剧烈波动起来!幽蓝色的火焰疯狂摇曳、升腾,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寒意轰然爆发!周围的粘稠湖水瞬间以他为中心,凝结出大片大片尖锐的冰刺!他身后那些沉默的幽冥遗民,魂火之眼也同时爆发出刺骨的仇恨光芒,整个地下空间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数十度!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这些遗民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滔天恨意!
老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吼,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他死死盯着涵婓,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灵魂的本质。过了许久,那狂暴的恨意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但魂火之眼中的冰冷却更加深邃、更加刺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枯瘦的手指终于从涵婓胸口移开,指向了幽蓝湖泊的深处。
“交…易…” 沙哑如冰砾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钥匙…留下…寒晶…给你…”
留下血玉?!
涵婓的心猛地一沉!血玉是他身世的唯一线索,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更是数次在危机关头守护他的神秘宝物!用它去交换一个未知的“寒晶”?这代价…
“吼…” 帝君兽发出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咽,似乎在提醒涵婓血玉的重要性。
就在涵婓内心剧烈挣扎,难以决断之时——
嗡!
他胸口的血玉,仿佛感受到了老者的意志和那指向湖泊深处的幽冥气息,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金芒,而是一道璀璨夺目、带着无上威严气息的金色光柱,瞬间穿透了涵婓的衣衫,直射向幽暗的穹顶!
光柱之中,无数更加古老、更加玄奥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明灭!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磅礴威压,以血玉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噗通!噗通!
那些漂浮在湖水中、魂火冰冷的幽冥遗民,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血脉和灵魂最深处的威压面前,竟然如同风中落叶般,不受控制地纷纷跪伏下去!连那为首的老者,都猛地佝偻下身躯,手中的骨杖深深插入粘稠的湖水中,支撑着他没有完全跪倒。他眼眶中燃烧的幽蓝魂火剧烈地摇曳、明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恐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朝圣般的激动!
整个地下空间都在微微震颤!湖泊深处那些沉眠的幽蓝“星辰”光芒大放,仿佛在回应这神圣的金光!粘稠的湖水剧烈地翻涌起来,无数凝固的“冰晶”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金光只持续了短短一息,便骤然收敛,重新缩回血玉之中,仿佛耗尽了力量。但那股震慑灵魂的威压,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这片空间,也留在了每一个幽冥遗民的魂火深处。
老者艰难地抬起头,魂火之眼死死盯着涵婓胸前的血玉,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敬畏、恐惧、激动、狂热…最终化为一种近乎虔诚的笃定。他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钥…匙…不可…离…身!”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涵婓,又指向湖泊深处。“寒晶…给你…带走!” 他顿了顿,魂火剧烈跳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补充道:“守…界…人…的…契…约…不…可…违…”
守界人?!契约?!
涵婓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玄甲的密信只提到幽冥寒晶是赤瞳克星,却从未提及什么“守界人”和“契约”!这血玉…到底还隐藏着多少惊天秘密?自己这所谓的“守界人”身份,又意味着什么?
然而,形势比人强。老者的态度因血玉的异变发生了彻底的转变,交易的条件也变得可以接受。最重要的是,那股源自血玉的威压,让涵婓意识到,或许这枚玉,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绝不能离身!
他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惊疑,用力点头:“好!交易!寒晶给我!”
老者不再多言。他转过身,面对着幽蓝湖泊的深处,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骨杖。顶端那颗拳头大小的幽蓝晶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他口中开始吟唱一种极其古老、晦涩、音节拗口的咒语,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冰晶碎裂的回响,引动着整个湖泊的幽冥寒气向他汇聚!
粘稠的湖水以老者为中心,开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深!漩涡中心,湖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了深邃的湖底。
轰隆隆!
大地在震颤!湖泊深处,那些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幽蓝光芒骤然变得炽烈!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极致幽冥寒气凝聚而成的光柱,猛地从漩涡中心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深邃幽蓝色、仿佛凝聚了万载寒冰精髓的晶石,缓缓升腾而起!晶石内部,并非固态,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缓缓流淌、旋转的液态寒气,散发着能冻结时空的恐怖低温!晶石表面,天然铭刻着无数玄奥的、如同冰花绽放般的银白色符文,随着内部寒气的流转而明灭闪烁。
幽冥寒晶!
仅仅是目视,涵婓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冻结、撕裂!帝君兽更是发出一声充满忌惮的低吼,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了半步,鳞甲上的暗红纹路几乎完全熄灭。
老者骨杖一挥,那块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幽冥寒晶,缓缓地、平稳地朝着涵婓漂浮而来。所过之处,粘稠的湖水瞬间凝固成坚硬的蓝色冰晶,空气中留下一条清晰可见的、散发着袅袅寒烟的轨迹。
寒晶最终悬浮在涵婓面前。那股冻结一切的寒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拿…走…”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完成使命后的疲惫和虚弱。
涵婓强忍着灵魂被冻结的剧痛,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块幽蓝的晶石。指尖传来的并非想象中的冰冷坚硬,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仿佛触摸到流动的液态寒意的滑腻感。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寒晶表面的刹那——
嗡!
他胸口的血玉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吸引力!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共鸣,而是吞噬!
一道无形的金色旋涡在血玉表面浮现!那块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幽冥寒晶,如同受到了无法抗拒的召唤,瞬间化作一道幽蓝色的流光,被血玉爆发出的金色旋涡强行吞噬了进去!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涵婓甚至来不及反应,那块足以冻结天榜强者的幽冥寒晶,就已经消失在他胸前!
轰——!!!
就在寒晶被血玉吞噬的瞬间,异变再生!
整个地下空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以涵婓为中心,一股混合着神圣威严金光与极致幽冥寒气的能量风暴轰然爆发!
金色的符文与幽蓝的冰晶纹路在能量风暴中疯狂交织、碰撞、融合!涵婓胸口的血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玉身内部,第二重更加复杂、更加玄奥、由无数金色锁链交织而成的封印网络,在吞噬了幽冥寒晶那磅礴的寒源之力后,如同被注入了钥匙,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
咔…咔咔…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从血玉内部传来!那第二重封印的金色锁链,在幽蓝寒光的冲击下,开始出现道道裂痕!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沉睡了亿万载岁月的恐怖气息,如同被惊醒的洪荒巨兽,透过那些裂痕,一丝丝、一缕缕地弥漫出来!这股气息充满了无尽的威严与力量,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背负着万古悲怆的沉重!
整个幽冥地脉都在与之共鸣!湖泊深处,那些幽蓝的“星辰”光芒瞬间暴涨到极致,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湖面剧烈翻腾,凝固的冰晶纷纷炸裂!空间在扭曲、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噗通!噗通!
所有的幽冥遗民,包括那持杖的老者,在这股混合了血玉神威和地脉寒气的恐怖风暴以及那封印松动泄露出的古老气息面前,全都无法控制地再次跪伏下去,魂火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敬畏与恐惧!
“呃啊——!” 涵婓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血玉吞噬寒晶后爆发的能量风暴和那封印松动泄露出的气息,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利刃和冰锥,同时在他体内疯狂肆虐!他的身体一半如坠熔炉,一半如陷冰窟,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两半!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海深处,仿佛有一个无法想象的、被封印了无尽岁月的庞大存在,正在那裂痕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冰冷、漠然、带着审视万古的沧桑!
“守…界…人…” 老者跪伏在翻腾的湖水中,头颅深深埋下,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虔诚和颤抖,回荡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您…终将…觉醒…”
风暴的中心,涵婓痛苦地蜷缩着,意识在剧痛和那古老存在的注视下摇摇欲坠。帝君兽发出焦躁不安的咆哮,试图靠近主人,却被那混合的神威与寒气风暴狠狠推开。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冰冷、纯粹、带着无上锋锐意志的气息,如同穿透了万载冰层的绝世神剑,毫无征兆地、极其突兀地降临在这片狂暴的地下空间!
这股气息,涵婓和帝君兽都无比熟悉!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在这气息的注视下亡命奔逃!
霜刃!
他竟然追到了这里?!他找到了空间节点的入口?!
这股冰冷气息降临的瞬间,狂暴的能量风暴都为之一滞!血玉的光芒猛地内敛,那泄露出的古老气息也如同受惊般瞬间缩回封印深处!只有那跪伏在地的幽冥老者,猛地抬起头,魂火之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死死盯向了这股气息传来的方向——他们头顶那片幽暗的、流动的穹顶!
霜刃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探针,在穹顶之上逡巡、搜索,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锋锐,试图锁定这片被幽冥地脉和血玉力量双重扭曲的空间!
死局未破,更恐怖的杀机,已然悬于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