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武昌城外的稻田中铁锹翻飞。
烧焦的糊味带着尘土在天空中飞扬,仿佛要宣告这场蝗灾的结束。
宋忠贤带领武昌官兵在田间巡视,看着漫天的飞雾,宋忠贤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半月后,湖广传来喜讯。
庆安帝大喜,这日的早朝,众大臣生生听庆安帝夸宋忠贤夸了有半刻钟。
宋府。
苏燕宜听完自己弟弟苏应淮的话,双眼放光,红唇泛出大大的弧度:“应淮,你说这可是真的,圣上真是这般夸你姐夫的?”
“真的,我亲耳听父亲说的!”
苏应淮也为自己姐姐高兴,说实话他在此之前一直瞧不上自己这个姐夫,当初宋忠贤暗中谋害原配柳玉娘,可是瞒不过他们苏府。
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苏应淮不信就能好好对他姐姐。
可那时父亲非要让姐姐嫁给宋忠贤,他那时还小,可也知道姐姐当时正与还是百户的王宝浓情蜜意,只再多的情义也抵不过父亲的一意孤行,苏燕宜最终还是进了宋府。
再后来的两年,王宝突然在辽国战役中一举成名,几年后更是一举成了大周朝唯一的骠骑大将军,父亲苏泰清气得整整三日都称病未上朝。
苏泰清气愤不已,若是当年苏燕宜嫁给了王宝,他的女婿就是骠骑大将军,而宋忠贤呢,即便得了他的裨益,这么多年来也只从一个四品的佥都御史升到御史大夫。
父亲时常在私下里说宋忠贤“不堪大用”。
可如今不一样了。
姐夫在湖广立了大功,回京后再向圣上给宋玉求个荫监的恩典,这样一来,不仅姐姐苏燕宜日后在苏府有了宋玉这个国子监监生的靠山,父亲苏泰清也会高看姐夫一眼。
苏应淮垂眸,这般下来,姐姐的日子也会更好过些。
毕竟父亲向来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每人比他更懂父亲的狠心。
苏燕宜何尝不是这般做想?
她说起来也是左相家的嫡女,嫁给宋忠贤这个老东西当个填房,任谁说不是抬举他们苏家?
可她在宋府总是抬不起头,归根结底还是因着当初和王宝那段见不得人的经历。
再者,宋玉终归不是宋忠贤的孩子……
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该如何?
苏燕宜摇头,马上将心中的猜想给挥去。
“现在想这些作甚,晦气。”苏燕宜小声嘟囔。
转头,她又换上一片笑意:“应淮啊,多谢你来告诉姐姐这个好消息。”
她朝身边的丫鬟荷香吩咐,“备桌好酒好菜。”而后又朝苏应淮道,“午饭莫回府了,陪姐姐喝一杯?”
苏应淮犹豫片刻,应了下来。
他想到了还被姐夫关在院中的宋青,知道姐姐心下必定想着这个孩子,于是趁着这个大喜的日子试探开口:“姐姐,我许久不见宋青,可否让他陪我喝两杯?”
说完,苏应淮叹气,他何尝不知宋府也是个没有温度的牢笼,宋青被关大半年,竟未有一人求情。
她看向苏燕宜落寞的面孔,真是苦了姐姐了。
苏燕宜闻言,眼眸低垂,心头的欣喜少了两分:“不瞒你说,我也曾偷偷去看过青儿两回,青儿瘦了,也知错了,我这个当母亲的看着别提有多心疼了啊!”说完,它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不止一次与他父亲求情,出了这档子事儿,这孩子也知错了啊。”
苏应淮点头,宋府的事他略有耳闻,那事确实不能全怪宋青一人。
苏燕宜继续道:“可是我也不好私下放他出来,还是另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吧。”
苏应淮应下了,他也不指望凭自己这个外人一句话就能解了宋青的足,说到底,宋府还是宋忠贤当家的。
本想准备安慰苏燕宜两句,苏应淮还没想好说辞,苏燕宜自己先破涕而笑。
“今日不说这个,咱们姐弟俩好好趁着这个机会喝一杯。”
苏应淮也高兴,他自然乐得姐姐过得好。
宋府为了庆祝宋忠贤在湖广治理蝗灾有功,特地做了一大桌子菜,苏燕宜和苏应淮喝了整整一坛酒以作庆祝。
另一头,右丞相府。
茶室内茶香袅袅,鎏金朝茶炉上的白瓷茶壶中散发着腾腾的白雾,茶香四溢的房间内,大学士赵鹏举特意来林府品茶,二人对坐在矮桌旁,一派悠闲惬意。
右相林鸿祯最擅烹茶煮酒,他右手执起白壶,将壶中的茶汤漫不经心倾到进茶盏中,小小的盏沿立时泛起了细密的泡沫。
他将茶递给对面的赵鹏举,道:“尝尝这蒙顶甘露味道如何?”
赵鹏举端起茶盏轻缀了两口,喉间泛出清香,不过却未言语,直接将茶盏放在紫檀矮桌上,看向自己的好友、当今右相林鸿祯。
林鸿祯哪里看不出这人有话要说,不过他却先笑了,抬手喝了口自己手边的茶。
“清香四溢人,初时清苦却回味甘甜,好茶。”
看着面前满脸皱在一起的赵鹏举,林鸿祯轻笑:“你这人平日最是老成稳重,今天却心神不宁,倒像是换了个人。”
赵鹏举脸上青筋微跳,沙哑的声音回道:“宋忠贤不日就要从湖广归来,届时身为左相党羽的他难免不会压制你一头,右相此番得胜,气焰一定更为嚣张,我看不惯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
说完,他看了眼四周,压了声音继续道:“你也看过宋志明的策论,湖广蝗灾论点甚是充足有理,我本还指望能让他在圣上面前得回脸,这下倒好,倒让他老子宋忠贤捷足先登了!”
赵鹏举气得脸上的胡须一颤一颤的,引得林鸿祯摇头失笑。
炉火烧得正旺,壶中的茶汤咕哝作响就要溢出,林鸿祯悠然的
朝里头加了块冰,看着冰块的雾气弥漫在白瓷壶正中,林鸿祯幽幽开口。
“您老也说是论点充足,经不经得起实战另有待讨论。”
“再说了。”他幽深的瞳孔看向赵鹏举,“何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