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道(1 / 2)

“啊?”小五惊讶,“竟还有这事?”

说着,他看向身边的宋志明:“难怪今早那个酒肆老板看似有难言之隐,想来是怕官府的人报复。”

宋志明颔首,询问张老爹:“那就讲讲这位李老爹吧,或许我能帮上忙呢?”他双目如炬看向老者,嘴角带着沉稳的笑意。

张老爹心道这年轻人许真的是个转机,不过他还是警惕道:“不知官爷您是何身份,恕老朽眼拙,您看着年纪不大,真敢与那县令叫板?”

宋志明未出声言语,小五先嗤笑一声:“老爹,您可看好了,我家公子是圣上亲封的蝗灾钦差,在整个湖广都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小小县令,我家公子根本不放在心上!”

说着,小五也与有荣焉般露出自豪的神情。

张老爹点头,喃喃道:“蝗灾钦差?”

他想到了先前的蝗灾御史宋大人,看着更威风年纪也更大些,不过却不是个好东西。

老者抬头,浑浊的双眼看向端坐着的年轻人:“可是那与杨县令沆瀣一气的钦差?”

说完,张老爹兀自摇头,若是那种钦差,自己脖子上的人头早已落地,人又何必与自己掰扯许久。

思索间,张老爹已然有了决断,他想将好友的遭遇一吐为快,想让谋害人命、贪赃枉法的官员受到大周律的制裁!

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然半截入土,就算面前之人欺骗自己又如何,大不了如老李头般命丧黄泉罢了。

自己无儿无女也无甚牵挂,就是可怜这新月县就要毁在贪官手中。

想到这些,张老爹终于将前因后果道与二人听。

“蝗灾,不,应该说是蝗虫初现就在新月县,咱们县发现得早,其实是可以抑制的。”

小五不解:“那为何蝗灾还是蔓延到整个湖广?”

张老爹瞪了眼小五,轻斥道:“莫要插嘴,等老朽说完!”这少年小小年纪,怎生如此聒噪?

小五识趣地闭嘴。

张老爹继续道:“可县令并未当回事,甚至还派人封锁消息,不久后米行涨价,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流民增多,县令装聋作哑,朝廷派来的钦差也不管事……”

宋志明深思凝重,这和他猜想的别无二致,杨岐山或许另有图谋:“那李老爹是……”

对面的老人点头,“对对,说道这李老头,都怪那杨岐山杨县令啊!”说着,他的声音无奈又愤恨,“城中米价高涨实则都是县令从中作梗,若是谁家米行不乐意抬价,他就命人封了米行,李老头自然不愿,只能乖乖看着李氏米行被官府随便找个由头给查封了。”

“可他又是个倔脾气,他不眼红别家米行从中谋取的高利,只心疼穷苦百姓买不起粮食的窘迫,更使许多百姓成了流民。”

说着,张老爹重重叹气,又咳嗽两声才继续道:“那日,李老头听说朝廷的蝗灾御史来了新月县,心想终有法子惩治那杨县令,大喊他要去县衙将杨县令的罪行列举出来交给宋御史。”

讲到这,张老爹心中无尽的悲伤:“可第二日,他就死在县衙外头,衙役不让人去收尸,谁去就连骂带打地赶走,可怜我那老友的尸体足足在县衙门外躺了三天啊!”老者浑浊的眼眸不住流泪,悲痛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志明桌上的手掌紧紧攥起,他眉头皱得能拧死一只蚂蚁,笃定道:“是那御史联合县令害死了李老爹。”

对面的张老爹停止啜泣,抬头道:“谁说不是呢。”

他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太空,太阳早就下山,如同新月县多年来一如黑夜般的困苦:“百姓们都猜到了其中缘由,可谁也不敢出面为李老头说话。”

老者冷笑一声,笑声中夹杂着无尽的无奈:“就连我这小老儿,还不是躲在这铺子里不敢出门?”

“为了让官府不责难到邻里头上,我将‘李氏米铺’更名为‘张氏米铺’,惶惶度日于其中,期盼着有朝一日老李头能沉冤的雪……”

张老爹说话间已经泪流满面,最后更是俯身跪在宋志明身前,哭喊到:“烦请官爷管管新月县,救救我等百姓的性命吧……”

宋志明和小五一道将老人拉起来,他将张老爹扶至椅子上,询问道:“若是没记错,张老爹当初想拿着证据状告县令。”

“那些证据,现下可还在?”

张老爹愣住,良久后点点头。

他缓缓起身,去到墙边的木床旁翻找,许久后终于找到一处松动的地砖:“找到了,找到了!”

小五闻言,立马上前搀扶张老爹至木桌边,轻声道:“我来。”

他利索地蹲到地上,一眼就看到方才那块地砖,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其掀开,里头果然放着一沓厚厚的纸张。

小五将东西交给宋志明。

宋志明就着昏黄的灯光,一页页扫视起来,这些纸张新旧不一,有的上头记载着陈年老案,有的是近些年才写上的,看得出花费老人不少力气。

另一边,木床上的张老爹看着烛火下眉目认真的俊秀青年,缓缓道:“这都是老李头多年来搜集的罪证,最上面的请愿书是新月县一百位农户联合按了手印的,花了他好些力气……”

听着老人的话,宋志明果然展开他所说的‘请愿书’,定睛一看,正如老人所言,乃是农户作证杨岐山故意投放蝗虫卵于田间的下作手段!

“为了区区米商手中的蝇头小利,他竟这般不择手段?”宋志明皱眉。

这上头一字一句皆是新安县百姓以自己性命为筹码的豪赌!

不远处的张老爹似是回应般:“幸而他那天过去没带上这些东西……”说着,他释怀一笑,“我留在此处不敢出门,就是怕有人会来家中搜出这东西,到时害了这名单上的农户们。”

小五也跟着无比触动,安慰道:“可若是将罪证销毁,您又不甘心,总想着能有将县令绳之以法的机会……”

张老爹点头,站起身在小五的搀扶下走到宋志明身边,浑浊的双眼看向对面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年轻人,一字一句郑重道:“好在这些东西对官爷您或许有用。”

“望您能给老李头沉冤昭雪的机会,还新月县百姓们一个公道。”

新月县驿馆。

烛火摇曳的大堂中,只剩下赵昭平一人斜倚在太师椅上,他鞋尖不耐烦地轻扣着地砖,等待宋志明一行人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