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廊柱稳住身形，袖中玉佩的回纹正一下下硌着掌心——这局，才刚刚开始。

御书房的檀香混着松烟墨气漫进苏婉儿鼻腔时，赵顼已绕到她身侧。

他的指尖触到她后颈时带着凉意，却比昨日那几乎要碰着眉间朱砂痣的试探更烫人——那枚被她藏了半日的玉佩正被他捏在指腹间，羊脂玉贴着锁骨，像块烧红的炭。

\"既是赏你，便收好罢。\"赵顼的声音低得像檐角铜铃被风扫过，系玉绳的动作却稳得惊人。

苏婉儿垂眸望着他交叠的指节，见那枚代表帝王的玄玉扳指蹭过自己腕间，突然想起《内廷典制》里写的\"帝王亲系信物，等同于赐婚\"。

喉间发紧，她强压下涌到舌尖的\"谢陛下\"，只将舌尖抵着上颚数心跳——\"巧舌如簧\"技能在脑海里嗡鸣，自动拆解着赵顼此刻的意图：他在试探，在确认，在给她递梯子。

\"陛下英明。\"她突然抬眼，眼尾微挑的弧度像沾了晨露的海棠，\"世间相貌相似者不在少数，妾身不过一介寒门女子，岂敢妄比天家血脉？\"尾音轻颤着落进龙涎香里，恰好掩过玉佩落在衣襟上的轻响。

赵顼系绳的手顿了顿，指腹擦过她锁骨时似有若无地一压——是警告，也是某种未说破的默许。

方公公的咳嗽声适时从门口传来。

苏婉儿福身退下时，余光瞥见赵顼重新坐回龙椅，指尖正摩挲着案上那卷先皇后胞妹的画像。

殿外的槐叶被风掀动，漏下的光斑落在他眉间，将那抹紧绷的纹路切成碎片。

出了御书房，晨雾已散了大半。

方公公的青灰色宫服在廊下晃着，走两步便慢半拍，袖摆扫过朱漆廊柱时带起细碎的木屑。

苏婉儿放慢脚步，等他的影子与自己的影子叠成一片，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公公可是有话要交代？\"

方公公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左右一扫，见转角处的小太监正垂头扫落叶，这才凑近她耳畔：\"苏姑娘，那玉佩原是先皇后赠予胞妹的认亲信物。

当年小公主在慈宁宫前玩耍，被个戴斗笠的婆子抱走，连玉佩都......\"他的尾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陛下寻了十年，连江南的河底都捞过三回。\"

苏婉儿的指尖攥紧了袖中帕子。

方公公的话像根细针，挑开了她记忆里那层蒙着的纱——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眉间朱砂痣是命\"时，掌心里是不是也藏着这样一块温玉？

她望着方公公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昨日替他解围时，他偷偷塞给自己的那包桂花蜜饯。

原来这深宫的情分，早就在一来一回的算计里生了根。

\"谢公公提点。\"她将帕子往腕间绕了两圈，笑得像刚开的茉莉，\"今日的碧螺春，公公可要来我那偏院尝尝？

新得的建窑茶盏，最衬公公的茶瘾。\"方公公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垂下头去，只摆了摆手：\"姑娘快些回吧，午后尚宫局该送宫试的策论题本了。\"

回到偏院时，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的光正好落在妆台上。

苏婉儿反手闩上门，从颈间摘下玉佩。\"鉴宝识玉\"技能自动在脑海里展开，那些关于微雕、血沁、密文的知识像潮水般涌来——她翻转玉佩，对着窗棂的光，果然在回纹最深处看见几行细如蚊足的小字。

\"昭儿生辰，母命刻此玉为凭。

若逢大难，持玉可往金陵苏家寻舅父。\"苏婉儿的指尖在\"金陵苏家\"四个字上顿住。

苏府的祖祠牌位上，确实供着一位在金陵做过知府的先祖；后母昨日翻她箱子时，曾盯着生母留下的旧帕子冷笑，说\"乡野妇人的针线也配摆着\"。

原来母亲不是普通的妾室，原来那方帕子上绣的并蒂莲，是先皇后母族的族徽。

窗外传来小宫女送晚膳的脚步声。

苏婉儿迅速将玉佩塞进妆匣最底层，又在上面压了叠绣样。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触发隐藏任务【玉中谜影·下】：查明玉佩与苏府的关联，奖励技能【过目不忘（升级）】。\"她摸着发烫的太阳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原来从她被苏若柔推下水，那枚玉佩从母亲旧衣里滑出来时，这局就已经开始了。

晚膳的粳米粥搁在案上凉了。

苏婉儿对着铜镜理鬓角时，看见镜中自己眉间的朱砂痣正泛着淡红，像要渗出血来。

明日宫试的策论对答，题目是\"论寒门与世家如何共辅朝纲\"。

她望着妆匣里的玉佩，突然想起赵顼今日说的\"阿昭在民间\"，想起苏若柔昨日密信里那句\"那丫头的玉佩有古怪\"。

月光爬上窗棂时，她终于在案前铺开宣纸。

笔锋落下的瞬间，系统奖励的\"过目不忘\"技能自动调取了《大昭官制考》《寒门举贤录》里的典故。

墨迹未干的纸页上，\"金陵苏氏\"四个字被她圈了又圈——明日的策论，怕不只是考才学，更是块试金石，要试出这枚玉佩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