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许忘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鲜血从他身上多处伤口不断渗出，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在地上洇开暗红的痕迹。右肋的剑伤和后背的刀伤尤为严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更麻烦的是，羽骁的灵犀指力如同跗骨之蛆，在经脉中阴冷地侵蚀着，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和内力，让他感到阵阵刺骨的寒意和虚弱。
凤九迅速点燃了屋内更多的油灯，光线亮了些。她扯下脸上的黑色面巾，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风霜和决绝的脸庞。她快步走到许忘身边蹲下，动作麻利地检查他的伤势，眉头紧紧锁起。
“你……”许忘喘息着，看着凤九熟练地处理他臂上的箭伤，用烧红的匕首烫烙止血，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那箭……”他有很多疑问，但伤痛和虚弱让他的话语断断续续。
凤九没有立刻回答，她全神贯注地处理着最危险的肋下剑伤，手法干净利落，透着一种与闺阁女子截然不同的专业与冷静。直到用干净的布条暂时包扎好几处主要的伤口，她才抬起头，目光复杂地凝视着许忘苍白如纸、却依旧带着一股桀骜之气的脸。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深邃如潭，里面翻涌着许忘看不懂的情绪——有关切，有凝重，有决断，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挣扎。
“许忘，”凤九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这寂静的地下室里却清晰无比，“看着我。”
许忘下意识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对上凤九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
“你真的……”凤九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顿地问道，“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许忘一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记忆？除了化工厂爆炸和穿越附身捕快许忘，以及这几个月在异世的经历，他还能记得什么？这具身体的原主记忆本就模糊不清，身世师承一概不详……
“三年前，”凤九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伤痛的迷雾，直接敲击在许忘的灵魂深处，“藤王府……大火……血……”
藤王府？！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猛地劈入许忘混乱的意识！一些极其模糊、破碎、带着灼热感和浓烈血腥味的画面碎片，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开！
冲天而起的烈焰……凄厉绝望的惨叫……刀剑碰撞的寒光……还有……一个在火光与血泊中踉跄奔逃、浑身是血的模糊身影……那身影的侧脸……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剧烈的头痛瞬间袭来！仿佛有无数钢针在脑海中搅动！许忘痛苦地抱住头，闷哼出声。
凤九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继续追问：
“‘潜鳞’……‘影牙’……这些代号，对你来说，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许忘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潜鳞？影牙？”许忘喘息着，头痛欲裂，那些碎片化的画面更加混乱。但“潜鳞”这两个字，却像一把钥匙，猛地触动了深埋在牛皮卷记忆深处的一丝悸动！
他隐约记得，在翻阅牛皮卷关于各大组织资料时，似乎瞥见过关于一个极其隐秘的皇家组织的零星记载，代号正是——“潜鳞”！直属皇室，行踪诡秘，负责处理最阴暗、最棘手的任务……
难道……？！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瞬间串联起无数疑点的可怕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然窜上许忘的心头！
凤九看着许忘眼中瞬间闪过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了然，她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看来……你真的忘了。”凤九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却又无比清晰地揭开了那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你不是杏州捕快许忘，或者说，不完全是。”
“你是‘潜鳞卫’的密探，代号——‘影牙’！”
“三年前，你奉命潜入杏州六扇门，真正的核心任务，是秘密调查藤王府灭门血案！那案子背后，牵扯着磐城最顶层的权贵，足以动摇国本！你化名‘许忘’，身份是最高机密，只有你的直属指挥使……和我，你的搭档兼唯一联络人知晓。”
“你查到了关键线索，指向了……钟家！甚至可能还有羽家的影子！但在传递情报的前夜……”凤九的声音陡然变得艰涩而痛苦，“你遭遇了灭口级的伏击！对方出动了我们难以想象的顶级高手……你拼死杀出重围，身负致命重伤……
等我找到你时，你几乎已经是个死人……命虽然保住了，但你……”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你失去了关于任务、关于‘潜鳞’、关于‘影牙’、甚至关于你自己大部分过去的记忆！你只记得杏州捕快‘许忘’这个身份……”
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许忘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真相如同万钧巨石，狠狠砸在许忘的心上！身世成谜？师承不详？破案天赋卓绝？对官场黑暗的本能敏锐？牛皮卷......此刻他猛然意识到，这卷轴极可能本就是“影牙”的装备！……所有的不合理，在这一刻都有了残酷而清晰的答案！
他不是穿越者占据了捕快的身体……他根本就是这身体的主人！是那个在藤王府血夜中活下来的幽灵！是那个失去记忆、被重塑为杏州捕快的皇家密探“影牙”！
母亲的病榻期待、原主对凤九的刻骨执念、化工厂爆炸的穿越之谜、燕州遭遇的种种不公与迫害……瞬间与藤王府的冲天血火、磐城权贵的滔天阴谋、伏击自己的神秘势力交织成一张巨大而黑暗的网！将他死死缠绕其中！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愤怒、悲怆、以及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冰冷寒意，瞬间淹没了身体的剧痛！他死死攥紧了拳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