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之眼,开。”他在心里说。
韩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他闭着的眼睑下,金芒如活物般游走,在苍白的皮肤上洇出淡金色的光痕。
识海深处的黑雾被天机之眼的力量犁出沟壑,却仍像受了惊的蛇群,嘶嘶吐着信子不肯退尽。
就在这混沌里,一道画面突然劈裂黑暗——
他站在玉砌高台之上,脚下是翻涌的云海,万千蝼蚁般的人影在下方叩拜。
掌心躺着一卷泛着幽光的命格书卷,“逆帝”二字在封皮上灼烧般发亮。
风掀起他的衣摆,他望着自己染血的指尖,忽然笑了:原来这才是“强大”的滋味?
不用再缩在古玩市场装傻,不用再看着苏婉涉险时无能为力......
“咳!”韩锋猛地呛出一声,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他睁开眼,金瞳里的光焰还未完全收敛,喉结动了动:“这就是我...想成为的力量吗?”
苏婉的手从他掌心向上攀,指尖贴着他发烫的手腕。
她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他眼底的挣扎像把刀,正一下下剜着她的心。
她摸出怀里的寒魂玉——那是三年前在秦岭古墓里,他拼着被尸毒侵蚀也要为她抢回来的,此刻还带着他体温的凉意。
她把玉塞进他掌心,指腹轻轻碾过他虎口的薄茧:“阿锋,无论你想成为谁,我都希望那是你自己选的。别让过去的影子,或者什么逆帝的命,捆住你。”
寒玉的凉意顺着掌心窜进血脉。
韩锋低头看她,她的眼尾还沾着方才镜像里沙尘暴留下的虚像泪痕,可此刻眼底却亮得像星子。
他忽然想起镜中那个抱着染血考古服的自己——原来最恐惧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失去她”。
“唐姑娘,护好拓本。”韩锋转身时,声音已经稳了。
他走向中央那面最大的铜镜,青铜表面还泛着方才映出识海时的涟漪。
唐晓晓攥着古籍的手松了松,又立刻攥紧——她看见韩锋的影子在镜中摇晃,像是要和镜面里那个握着命格书卷的虚影重叠,可最终,他停在了离镜面三寸的地方。
“我不是你。”他举起手掌,掌心的寒魂玉抵着镜面,“不是逆帝的继承者,不是谁的棋子。”指腹重重按在青铜上,“我是韩锋,是在潘家园蹲了三年摊的小相师,是...会为苏婉挡尸毒的人。”
话音未落,整间密室的镜面同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
东墙的九面镜最先崩碎,青铜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噼啪砸在地上;南墙的镜子跟着裂开蛛网状纹路,映出的“帝王虚影”被裂痕割成碎片;最后是中央那面主镜,“逆帝”的命格书卷在镜中炸成光点,露出镜面后黑黢黢的洞口——一阶阶青石板阶梯向下延伸,隐约能听见更深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关苏醒的震颤。
“走。”红衣女的短剑已经归鞘,她踢开脚边一块镜碎片,火星在碎片上迸出又熄灭。
唐晓晓捧着古籍凑过来,拓本上的朱砂字还在飘着,像一群金色的萤火虫绕着众人打转。
苏婉刚要抬脚踏上阶梯,韩锋却突然顿住。
他的后颈又开始刺痛——不是识海光团裂开的疼,而是被毒蛇盯上的寒。
“怎么了?”苏婉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满地镜碎片里,有块拇指大的残片正躺在韩锋脚边。
碎片上蒙着层血锈,可当韩锋弯腰拾起时,锈迹突然剥落,露出镜面里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没有眼白,整个瞳孔泛着死鱼般的灰,眼尾挑得极长,像是用刀刻在镜面上的。
最诡异的是,无论韩锋怎么转动碎片,那双眼睛始终直勾勾盯着他,像是从另一个空间穿透过来的注视。
“阿锋?”苏婉的手搭上他肩膀。
韩锋捏紧碎片,能感觉到青铜边缘割进掌心的疼。
他望着阶梯下方越来越清晰的轰鸣,又看了看镜中那双眼——方才碎裂的镜像空间里,可没这双眼睛的影子。
“没事。”他把碎片收进怀里,冲苏婉笑了笑。
可当众人转身时,他的指尖还在镜碎片上轻轻摩挲——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气,像极了地宫入口处,那具守陵尸身上的腐味。
阶梯下方的闷响突然拔高,像是某种巨兽的嘶吼。
红衣女的手又按上剑柄,唐晓晓的古籍突然翻到新的一页,朱砂字凝成的锁链在众人头顶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