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复长眉拢起,正欲细想,沈雾蓦地看了过来,她表情臭臭的,不悦道:“你瞎看什么。”
容复走上前道:“公主用力的方式不对,这样揉不开瘀血,只会更疼。”
沈雾将信将疑,“那你来?”
容复半蹲下身,将小福宝的手捧在掌心,慢慢揉搓,沈雾观察了下小福宝的表情,竟真比她动手时好看许多。
“说你没伺候过人,本宫倒是不太相信。”
容复:“幼时顽劣常磕碰,母亲会给我揉,多看几次便会了。”
“你倒幸福。”沈雾哂笑了声,从小到大窦太后都没给她的伤上过什么药,从来都是姑姑代劳的。
容复默默看了她一眼,又收了回去,他问小福宝:“好些了吗?”
小福宝紧张的并着双腿,点了点头。
容复站起身,“明后再涂两回,就能消肿了。”
沈雾接过他递来的红花油,道了句:“多谢。”
容复正准备离开,衣角突然被轻轻拽住。
低头看去,小福宝不知何时跳下了椅子站在他身边,矮矮的个子不过到他膝盖,仰着小脸,肉乎乎的手掌摊开,掌心躺着几颗裹着糖霜的梅子。
孩子用另一只手比划着“吃”的动作,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沈雾见容复毫无反应,低低咳嗽了一声。
容复眼神微闪,目光从梅子移到小福宝泛红的耳尖,最终落在沈雾暗含警告的脸上。
他蹲下身,与小福宝平视,淡淡道了句:“谢谢。”
修长的手指捏起一颗梅子,在小福宝期待的注视下,轻轻放在了沈雾身旁。
小福宝愣愣看着他,葡萄似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之色,连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容复道:“今日救了你的是公主,你的糖自然也要给她先吃。”
小福宝绞着手指没有反应,沈雾轻嘁了声:“他比你想的周到。”
容复一愣,沈雾把手心摊开,早在之前小福宝已经先把梅子给了沈雾。
沈雾送进嘴里,笑容带着嘲笑:“你以为本宫在他心里会不如你?”
容复淡淡一笑,略带审视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半晌后又悄悄敛下。
“行了,你回去吧。”
容复颔首离开,小福宝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耷拉了下来,具象化的失望像朵蔫了的小矮草。
沈雾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倒是挺喜欢他。”
小福宝比划:‘更喜欢姨姨。’
沈雾忍俊不禁,站起身说:“走吧,本宫送你回去。”
这头其乐融融,另一边回到住处的许氏睡了一觉,做了一连串的噩梦。
“不、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许氏尖叫着弹坐起身,冷汗将身上的寝衣浸湿一大片,摸了身下床被都是潮的。
刘妈妈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卷起帷幔问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许氏两眼发直,“我梦见,沈雾知道……那些事,她要杀了我……”
刘妈妈吓得汗毛倒竖,“好端端的,夫人怎会做这样不吉利的噩梦……”
许氏抓住刘妈妈的手腕。
“今天在家塾的时候,我问他为何对显儿那样苛责,她说……她说我自己心里有数。刘妈妈,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把那个叫花子接进府里,以此来试探我!”
“不会的,当初办那件事的人已经全都灭了口,公主怎么会知道呢。夫人是因为二少爷去了,太过于紧张才会想东想西,老奴叫厨房给您煮一碗安神汤,您喝了就没事了。”
刘妈妈正要起身,又被许氏拽了回去。
“叫你递的信,递出去了?”
“嗯,已经发往中州了。”
许氏狠了狠心,下地拿起桌上的笔,叫刘妈妈研磨,“你再送一封过去。往后再也不要提此事,就当从未有过中州那家人。”
刘妈妈心底震惊,面上轻轻应了声:“是。”
夜色如墨,晚风沁凉,沈雾沐浴后斜靠在暖阁的炕上看书,等着头发自然晾干,流心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
“公主!”
沈雾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确认耳房守夜的容复没过来,才示意她近身。
流心竖起手挡住嘴,压低的声音也难掩激动:“有消息了,许氏给那边传信了,在中州!”
“中州!”
沈雾呼吸一滞,手指一松,书卷砸到了地上,她激动的忘了去捡,可没过几息便忽然想到一件事,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中州前不久地动,死了不少人,他,他……”
“公主放心吧。”流心抓住她的手,坚毅道:“小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不要等消息了,直接叫人跟着一起去,找到了就马上带回来!”
“是,公主放心。”
沈雾按着胸口,强烈的心跳让她立时三刻平静不下来。
她来到庭院中,在树下的藤椅上坐了下来,今夜的天空万里无云,千万点银白的星光点缀在漆黑的幕布上,像打翻了银粉,流淌出一片星河,北斗七星闪烁着光芒,沈雾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她并未发现,身后耳房的窗下立着一抹颀长的身影,正透过支摘窗专注的看着她,如墨的眼里情绪沉静,沈雾看了多久的星星,容复就看了她多久,直到沈雾起身,支摘窗也无声的落了下来。
……
翌日下朝后,沈雾登上马车预备回府,流心刚要吩咐车夫启程,便见沈雾支着额角,漫不经心地问:“容复人呢?”
她尾音轻扬,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意味。
“方才有个太监来传话,”流心道:“说容督主要回宫拿换洗衣物,晚些回去。”
沈雾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轻易洞穿了这拙劣的借口。
另一头,去取换洗衣物的容复果然出现在乾清宫,容首辅和沈括已经等在殿内。
沈括:“你去王府已经有几日了,皇姐最近在处理什么政务?”
容复从宽袖中取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交给了一旁的容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