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火重燃时(2 / 2)

青蘅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轻声说道:“要不,我去村里请些妇人来帮忙?”梁平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传出去,白芷和阿绣的名声就毁了。可若不这样做,又该如何是好?

夜越来越深,白芷和阿绣的症状愈发严重。梁平咬了咬牙,决定运用自己的修为一试。他盘坐在两榻之间,双手结印,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试图以自身的阳气引导她们体内乱窜的药力。可这“合欢引”的药效太过霸道,他的额头很快就布满了汗珠,面色也变得苍白。

青蘅在一旁心急如焚,却又帮不上忙。梁平的耳边不断回响着“发乎情,止乎礼”的训诫,可眼前的情景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经文里从未提及,当救命与伦理道德产生如此激烈的冲突时,该如何抉择。他只知道,此刻若不全力以赴,两条鲜活的生命就会消逝,而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

在这痛苦的挣扎与抉择中,梁平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卦局之中,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而他,却找不到破局的关键。

瘴岭危局

暴雨裹挟着腐叶的腥气拍打在崖边石屋,梁平举着松明火把的手剧烈颤抖。火光照亮石桌上那株通体靛紫的怪草,锯齿状叶片正渗出黏稠的墨色汁液,在粗粝的石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

\"阿姐...我好难受...\"阿绣蜷缩在霉斑遍布的草堆里,指甲深深抠进土墙,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蒙着层浑浊的水雾。白芷死死咬住衣袖,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脖颈间青筋如蚯蚓般凸起:\"都怪我...非要采那株长在血潭边的草...\"

深山的夜黑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唯有雨点击打茅草屋顶的声音。梁平扯开两女浸透冷汗的衣襟,赫然看见她们心口浮现出蛛网般的紫纹——正是《巫蛊志》记载的\"欲火焚身蛊\"症状。青蘅抖着手展开泛黄的古籍,声音被雷声劈碎:\"书中说需阴阳交合七七四十九时辰方能化解,否则...\"话音未落,阿绣突然发狂般扯乱自己的头发,冲向梁平时被他反手扣住命门穴。

\"去守着门口!\"梁平冲青蘅大吼,掌心结出的镇邪印按在阿绣后颈,却见符咒如遇烈阳般瞬间消散。白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胸口按,滚烫的体温透过掌心灼烧着他的理智:\"梁大哥,救我们...求你...\"

山风卷着腐木气息撞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梁平望着两女逐渐发紫的唇色,喉结上下滚动。怀中阿绣滚烫的身躯不住扭动,白芷迷离的眼神里尚存一丝清明,却被药性迅速吞噬。他踉跄着后退撞上石臼,腰间的《周易古本》滑落在地,书页被雨水浸透,\"困卦\"二字在泥水中若隐若现。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梁平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教诲,\"天地氤氲,万物化醇\"。他猛地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掌心朱砂上,蘸着在两女周身画出太极鱼图。可符咒刚触及皮肤,便被汹涌的药力冲散。阿绣滚烫的手臂缠上他脖颈,白芷的泪水滴在他手背:\"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远处传来狼群的嗥叫,梁平望着怀中神志不清的两人,又看向门外守着的青蘅。山雨越发狂暴,石屋在狂风中瑟瑟发抖,仿佛他此刻摇摇欲坠的道德底线。这深山绝境里,没有三纲五常的约束,没有礼法教条的监督,唯有一个关乎生死与名节的抉择,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药劫·坤德释厄

雨幕如玄铁铸就的帷幕,将石屋与外界隔绝。梁平望着榻上辗转的白芷与阿绣,古卷《素女经》中\"阴阳合德,方能调燮\"之语在耳畔轰鸣,而《礼记·内则》的\"男女不杂坐\"又似重锤敲击灵台。青蘅紧握门框的指节泛白,雨帘从她发梢滴落,在石板上砸出朵朵水花。

梁平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掌心朱砂砚中,挥毫写下\"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的卦辞,试图以符咒镇住二女体内翻涌的欲火。可当赤色符文触及白芷滚烫的肌肤,竟如融雪般消散。阿绣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气息灼热:\"《黄帝内经》言'阴阳者,天地之道也'...\"话音未落,梁平的理智在山崩地裂般的药性冲击下彻底瓦解。

石屋内,喘息与雨声交织成混沌的乐章。梁平强撑着灵台清明,将《周易》中\"一阴一阳之谓道\"化入气息流转,试图以乾坤交泰之法导引药力。青蘅背过身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耳边传来的声响如芒在背,却见梁平额间青筋暴起,正以毕生修为在欲海中开辟生路。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雨幕,二女终于沉沉睡去,面上紫纹尽褪。梁平踉跄着扶住桌案,衣衫褴褛,颈间还留着阿绣挣扎时的抓痕。青蘅猛然转身,眼眶通红,手中竹杖狠狠砸在地上:\"好个'天地絪缊'!若再有下次,我便将这《周易》付之一炬!\"话音虽厉,颤抖的指尖却不自觉地为他擦拭额角血迹。梁平望着怀中熟睡的二女,忽觉这一夜的煎熬,恰似坤卦所言\"含章可贞\"——至柔之德,竟在绝境中托起三条性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