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的指尖突然剧烈颤抖,牵着林伊的掌心沁出冷汗。巷口老槐树的影子在他眼底扭曲成送子阵的符咒纹路,前世记忆如潮水冲破闸门——自己跪在祠堂里,用青蘅的心头血点燃七十二盏镇魂灯,看着未足月的孩子在阵法中啼哭的场景,与此刻林伊鬓边的野雏菊重叠。
\"梁平?\"林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后退时撞翻了路边菜筐,胡萝卜滚落在他沾满卦纹的布鞋边。那些记忆太锋利,锋利到能割开孟婆汤的封印——他记得青蘅抱着孩子在峨眉山下的岩洞里躲避天劫,她苍白的脸贴着襁褓,轻声哼唱的童谣混着洞外的风雪;记得自己咽下还魂丹时,地狱判官冷笑说这是\"偷来的命\"。
幽冥司的疏漏让本该永镇十八层的灭世神魂逃脱,阴差阳错唤醒了他封存的记忆。此刻梁平能感受到后颈的孟婆汤印记正在发烫,那是倒计时的灼痛。他咬破舌尖,用鲜血在掌心画出残缺的卦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时,突然看见青蘅在幻境中向他伸手,怀中的孩子咿呀学语,峨眉山上的积雪落在她肩头。
\"别靠近!\"他嘶吼着震开追来的林伊,卦力掀起的气浪将她推到墙角。远处传来锁链破空的锐响,梁平望着林伊惊恐的眼神,又想起青蘅在信里写的\"待山花烂漫时,我们带孩子看日出\"。地狱使者的虚影在云层翻涌,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记忆彻底消散前完成最后一卦。
指尖的血珠滴在地面,化作困住灭世神魂的阵眼。梁平在剧痛中笑出声,原来命运早有定数——前世偷来的血脉,要用今生最珍视的记忆偿还。当幽冥锁链缠住他的脚踝时,最后残留的意识里,青蘅抱着孩子在峨眉山巅的身影渐渐淡去,混着孟婆汤的苦涩,连同对林伊未尽的歉意,永远沉入忘川河底。
梁平在潮湿的青苔地上辗转着醒来,额角残留的血渍已凝结成痂。他茫然地望着头顶破碎的瓦片,几片杏花落在睫毛上,痒得他眨了眨眼。喉间干涸得发疼,每一个念头都像浸透雾霭般混沌不清——这是哪里?那些在意识边缘翻涌的、带着血腥气的残像,不过是场荒诞的噩梦?
\"公子!\"清脆的呼喊惊碎了凝滞的空气。林伊提着裙摆奔来,绣鞋沾满泥泞,发间野雏菊歪斜得几乎掉落,\"你昏迷了整整三日......\"她颤抖着伸手,却在触及他淡漠的眼神时僵在半空。
梁平扶着槐树干缓缓起身,粗粝的树皮硌得掌心生疼。眼前少女眼底的悲戚如此真实,可他却连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远处传来孩童追逐的嬉笑,某个模糊的啼哭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像流星划过夜空般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