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牲畜粪便和一种北方小城特有的、混合着面食与煤炭的气息。

朱雄英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略显萧条的街道、低矮的土坯房屋，以及远处县衙那并不高大的门楼。

阳和卫，这座即将成为帝国北征大军后方重要支点的边塞小城，就这样迎来了它可能从未想象过的尊贵访客。

阳和卫的县衙，在城外那遮天蔽日的军阵映衬下，显得格外渺小破败。

土黄色的夯土围墙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麦草秆。

门楼低矮，漆色早已剥落殆尽，露出朽木的本色，两扇厚重的木门歪斜着，开合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散架。

门前不大的空地上，立着一个同样破旧的告示栏，上面用浆糊贴着的几张纸早已被风吹日晒得卷边发黄，最上面一张赫然是两个月前的《大明周报》，标题还隐约可见“太子督师北伐”的字样，在这边塞小城，信息显然滞后得多。

知县王仁佝偻着腰，脸上堆着谄媚又惶恐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引着朱雄英一行人走向那扇歪斜的衙门大门。

他身后的县丞、主簿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如同鹌鹑般缩着脖子。

他这样的，朱雄英这一路上见得多了，他知道，越是这样谄媚的，干的脏事越多。

朱雄英身着轻便的鱼鳞细甲，外罩一件便于行动的杏黄箭袖袍，腰悬佩刀，虽未着蟒袍玉带，但那久居人上的气度依旧迫人。他身后跟着张彪、二虎和小顺子。

朱起和老默几人就在军中协调安营扎寨的事，没有一起过来。

张彪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双手抱臂，看似随意，眼神却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二虎则落后朱雄英半步，他那蒲扇大的手掌，习惯性地搭在了旁边一匹驮马背着的巨大板斧长柄上——那斧刃寒光闪闪，足有门板大小，分量惊人，寻常战马根本驮不动，更遑论让二虎挥舞着长途跋涉，故而专门配了一匹健壮的驮马负责运输他的兵刃。

十几名精锐亲兵按刀护卫在侧，眼神锐利。

就在朱雄英一只脚即将踏上县衙那布满裂纹的石阶时，异变陡生！

“将军——！请为草民申冤啊——！！！”

一声凄厉绝望到极致的嘶喊，如同受伤母兽的哀嚎，猛地从衙门侧面阴暗的角落炸响！一道瘦小枯槁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来，带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直扑朱雄英脚下！

事发突然！二虎铜铃般的眼睛瞬间瞪圆，搭在巨斧上的手猛地收紧，肌肉贲张！他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周围的亲兵反应极快，“锵啷”一声，数把腰刀瞬间出鞘半寸，寒光闪动！

然而那些县衙的卫兵却明显慢了不止一拍，等他们反应过来要去阻拦时，那妇人已经重重地跪倒在朱雄英面前不到三步的地上，额头“咚咚”地磕在坚硬的泥地上，瞬间就见了血！

朱雄英眉头猛地一蹙，脚步顿住。他身后的张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冰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