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软瘫在地上,面上泪痕洇成一片,廊下羊角灯晃出的碎影里,竟像幅染了血的素绢,瞧着叫人发怵。
她实在想不透,怎的一夜间祸事临头?
眼看那些甲叶锃亮的羽林军如潮般围住府门,只觉头重脚轻,心口像压着磨盘喘不过气。
“霜儿!霜儿!”
她手脚并用地扒着砖石,朝苏黛霜伸着手,指尖因用力泛白,“快跟世子说说!咱们家没做过亏心事儿,是无辜的啊!”
苏黛霜脸色绷得铁紧,牙关咬得咯咯响,连开口都似要耗尽力气。
她比谁都清楚,这位世子爷既敢下令封府,定是攥着实锤。
可爹爹那些信札……到底藏着啥祸事?
何氏见女儿愣在当地,急得眼前发黑:“你爹被押去刑部大牢了,难不成你还要看着你弟弟出事?他那身子骨经得住这般折腾?”
这话像火星子溅上干草堆,苏黛霜猛地抬眼,眸中腾起怒意:都这时候了,她心里还是只有那个宝贝儿子!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转向魏刈,声线发颤却硬邦邦:“世子按王法办事,自有公断。我苏家门风正,经得住查。”
魏刈眼皮都没抬,只听“咔哒”一声,紫檀木匣被封了口。
苏欢站在游廊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风波。
这苏黛霜倒真是块好料子,府里抄家抄得人仰马翻,她还能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充镇定,换旁人早该腿肚子转筋了。
可惜啊,她这回撞上的是魏刈,那可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罗。
正想着,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魏刈不知何时转过身,墨色眼眸在她泛白的唇瓣上停了一瞬。
或许是夜深犯困,她水润的眸子里蒙着层薄雾,眼尾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意。
“夜深露重,苏二小姐今日劳累,早些回府歇着。”
魏刈的声线听不出喜怒。
苏欢弯了弯唇角,屈身行了礼。
也好,戏看了半场,也该收场了。
她朝暗处招招手:“景熙,芙芙,随我回去。”
刚迈开步,侧边猛地扑来道黑影!
“姐姐当心!”苏景熙低喝一声。
苏欢足尖点地旋身避开,那股蛮力撞在身后的石鼓上,“咚”的一声闷响。
原是何氏趁羽林军押解时挣开了绳索,疯了般朝她扑来,嘴里喊着:“是你!一定是你撺掇世子害我苏家!”
这变故来得突然,等羽林军反应过来,何氏已扑了个空,额头狠狠撞在石阶棱角上。
血“唰”地涌出来,顺着她红肿的脸颊往下淌,混着泪涕,瞧着更显狰狞。
“娘!”苏黛霜惊叫着想冲过去,却被羽林军死死拦住。
那几个失手放人的羽林军早吓得脸无人色,“扑通”跪倒在地:“属下失职!请世子降罪!”
要是苏二小姐真出了事儿,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何氏额角渗着血,心火与怨气交加,咬着牙道:“苏欢!你如今可称了心?见我苏家支离破碎,你就痛快了?”
苏欢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裙裾褶皱,这才抬眼看向何氏。
“婶婶这话从哪儿说起?叔叔入狱并非我所愿,可要是证据确凿,就算我心里再不忍,也不能违逆圣意,还望婶婶体谅。”